第一卷 第一章

第一章

千波拓人總是在同樣的時間醒來,即使前一晚設定鬧鐘也沒用,因為他都會無意識地按掉鬧鐘。每晚當他睡得正熟,就會夢見消防車鳴著吵鬧的警笛聲呼嘯而過,昨晚則是夢見了救護車。

拓人之所以起得來,並不是因為趕著上學,也不是被飢餓叫醒,而是他家窗外每天都會有個聲音叫他起床。那個聲音下比鬧鐘響亮,卻能清晰地傳人他的意識。

「拓人!起床啰!」

他每天都是聽到這句「拓人」就醒來的。

「我起來了啦!」

他揉揉眼睛同時踢開棉被,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打開窗上的鎖。

外面的人還繼續喊著:

「天亮了唷!別再睡了,快起床啊!小心又會遲到喔!」

這個活人鬧鐘可是沒辦法按掉的。如果他不予理會,繼續蒙頭大睡,聲音就會毫不間斷地響上好幾分鐘。後來還會加上敲打鐵鍋的聲音,最近連鄰居也會跟著一起喊「拓人起床啦」。有一次他抵死不從,結果大家擔心地想「那傢伙該下會死了吧?」還去報警,結果害他不得不在門口低頭懇求大家「請別再這樣了」。從那次之後,他再也不敢裝作沒聽見。

拓人推開窗戶。

「我已經起床了!不要叫那麼大聲啦!」

站在外面的女孩朝二樓揮手。

「唷,今天挺早的嘛,讓我好感動。」

「每天都有人這樣吵鬧的話,任誰都會早起吧!」

「要快點吃早餐喔。」

「我知道了啦!」

拓人關上窗戶,換上高中制服。大概是因為他滿心抱怨「這傢伙老是這麼吵」,所以直到要下樓時,他才發現襪子左右穿反了。

他走進廚房,從塑料袋裡拿出吐司,丟進微波爐去烤,然後把從百元商店買來的紅茶包放進老舊的馬克杯,倒入熱水稍待片刻。等到紅茶的咖啡因和丹寧酸讓他變得比較清醒時,微波爐也響了起來。

他把吐司塗上奶油,像是例行公事般地慢慢塞進嘴裡。現在千波家只有他一個人在,所以只能吃這種簡便早餐。

拓人是雙親上了年紀才生下的孩子,母親生他之時已是高齡產婦,聽說在醫院裡吃了下少苦頭。他小時候雖然發現自己父母的白髮比其它同齡孩子的父母還多,但也沒什麼特別的感受。

今年他的父親年滿退休,拿了不少退休金,生活變得頗為寬裕。但他父親是天生閑不下來的個性,因此開始帶著妻子四處旅行,他們夫婦兩人目前還在進行為期兩周的國外旅遊。

雖然拓人有點擔心「錢花得那麼凶,以後有錢繳學費嗎?」但是悠閑的獨居生活還是很值得慶幸,就算他不早起也下會聽見父母嘮叨,只要他有辦法忽略等在外面的那個女孩就好。

吃完早餐,他把餐具放進流理台的水槽,抓起書包、穿上鞋子。他不需要確認書包的內容物,因為必要的東西都放在學校的柜子里。人只要帶了錢包和鑰匙,就沒啥好擔心的了。

拓人一打開家門,就看到耀眼的陽光。他想起了天氣預報的內容,暑氣似乎還會延續好一陣子。

每天都來叫他起床的女孩——秋條真衣亞已經等在外面了。

「早啊。」

「不早了啦。」

拓人看看手錶。

「這種時間哪算早,送報紙的人聽到是會生氣的。」

「可是拓人本來都起得更晚嘛。」

「妳還敢說咧,害我這樣早起的人是誰啊!」

拓人鎖上大門,往學校出發,真衣亞很自然地跟他並肩走著。

秋條家就在千波家斜對面,兩家可說是鄰居,所以一直保持往來,而真衣亞和拓人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

拓人從來下使用青梅竹馬這個辭彙,因為他跟真衣亞太熟了,特地去強調反而讓他覺得不好意思。真衣亞倒是下以為意,逢人就介紹他們是青梅竹馬。拓人也曾拜託過她別再這樣介紹了,但她老是不當一回事。

因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拓人小時候就很了解她。真衣亞在國小就很外向,像只不知疲累為何物的活潑小狗,上高中後她還經常被誇為「美少女」,這件事是拓人從同年級學生口中聽來的。

真衣亞的樣貌確實不能說丑,她留了一頭俏皮的短髮,臉上常帶著開朗的笑容,比起只有身高出眾的拓人更搶眼。而且她從高中入學至今,或許真的變得比較有女人味,雖然現在的她還是經常像只小狗一樣橫衝直撞。

但跟真衣亞相比,拓人更喜歡她的姐姐果璃繪。擔任學生會會長的果璃繪擁有清純端莊的氣質,是全校師生憧憬的偶像。

「果璃繪姐今天如何?」

「姐姐已經先去學校了。」

真衣亞露出一副「你就只會問這種事」的表情說。

「學生會早上好像要開會,就是鴨重神社的祭典快到了那件事啊。」

「喔,不愧是會長呢,真是勤勞啊。」

「姐姐跟拓人是不一樣的,她就算一大早也起得來喔。」

秋條家也跟千波家一樣沒有父母同住,但是秋條家的父母並不像千波夫婦是退休之後悠閑地出門旅行,而是在海上罹難去世。所以,果璃繪自然而然地挑起了母親的職責。

小時候的真衣亞和果璃繪,都是靠拓人的父母照顧,千波家也曾經考慮過收養她們兩姐妹。雖然最後還是打消念頭,但兩家還是像親戚一樣,一直保持著密切往來。

上國中之後,真衣亞和果璃繪開始過著自食其力的生活。幸好她們的父母留下不少遺產和保險金,因而光是靠律師定期匯給她們的生活費和打工收入,就很足夠了,所以她們姐妹倆也下再像以前那麼依賴千波家。

她們自力更生之後,拓人孩子氣的個性就顯得更突出,因此真衣亞開始每天早上來叫他起床。拓人覺得她太多管閑事,但是因為父母對他說「你過得太懶散了,就讓真衣亞多照顧你一點吧」,所以即使升上高中,兩人還是每天一起上學。

拓人還不至於孤僻到討厭別人來接他上學,只是,來接他的人是真衣亞而下是果璃繪,讓他覺得有些失望。

拓人嘆了一口氣。

「我本來還以為今天可以跟果璃繪姐一起上學呢。」

「你有什麼資格抱怨啊?」

「我的一切都可以奉獻給果璃繪姐啊。」

拓人驕傲地說。

「為了果璃繪姐,不管叫我火里來水裡去都沒問題,就算她叫我舔她的鞋子,或是叫我去死我都願意。只要果璃繪姐跟我說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拓人和秋條家兩姐妹從小就像家人一樣,雖說家人是很密切的關係,應該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情感,但果璃繪是下同的。她只比目前就讀高一的拓人大了兩歲,但拓人卻非常仰慕她,把她當女神一樣崇拜。

「……我也很喜歡姐姐,不過像你喜歡到那種程度,實在太異常了。」

真衣亞下耐煩地說。

「什麼嘛!妳可別說果璃繪姐的壞話!」

「我又不是說姐姐,是在說你啦!真是的,每天只會念著果璃繪姐果璃繪姐,你煩不煩啊?」

拓人環抱起雙手。

「每天好像還不太夠,應該要每小時說一次吧。」

「……喂,你是不是發燒把腦子都燒壞啦?」

「我哪算得了什麼,那傢伙不是比我更誇張嗎?」

真衣亞對這句話倒是頗為認同。

「啊,說到那傢伙……」

此時,突然有人抓住他們兩人的肩膀。

「唷!早啊。」

拓人和真衣亞同時「哇」地大叫一聲。

突然從後面冒出來的人,看到他們的反應就笑了。

「你們兩人感情真好,今天也一起上學啊?好幸福呀。」

「……月博。」

拓人把他的手從肩膀撥開。

「大清早的下要這樣嚷嚷,吵死人了。」

「因為看到你們這麼甜蜜,不大聲一點怕你們聽下見嘛。」

「我們很普通吧,你想太多了。」

「可是我一開始用普通音量叫你們,你們都沒回頭啊。」

「……真的嗎?」

「假的。」他笑著回答。

這位貌似輕浮的男孩,就是他們兩人口中的「那傢伙」。他名叫流禮月博,從國中時代就跟拓人和真衣亞結下下解之緣,至今已是交情匪淺。

月博下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很輕浮,事實上他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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