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即將合上的窗戶外傳來了鮮花的芳香。
輕風拂過面頰,陽光溫柔地將身體包圍。
我不由得伸出雙手來感受春天的氣息。
我所居住的這所公寓——第二富士見庄,是一座被陽光照耀十分顯眼的建築。
雖然是一幢經常漏風經歷滄桑的老房子,但一到了春天,就會從心底覺得在這裡住是一件好事。
能讓人每天都確實地感覺到世界竟是如此美好,這個地方不能不說是十分寶貴呢。
「在台場那邊似乎也吹著涼爽的風呢……」(譯者註:台場指的是東京港那邊一帶的地方)
第三個周日的今天是去台場出差的日子。
我將詩人作為主要職業。平常的時候是做翻譯的事情賺錢,但每逢周日都會帶著自費出版的詩集去台場或者淺草一類的地方。
尤其是在這種好天氣下,客人們的心情也十分好,能好好地聽我朗讀詩集。
即使賣不出去詩集,看著那麼多人停下來聽我朗讀也十分高興。
要是每個周日都像這樣陽光普照就好了。
「我走——了。」
穿上一件黃色的薄外衣,單手將門打開。
咔嚓,咔嚓,咔嚓。
不知為何三個開門聲重合了起來。
「……早啊,直樹。」
向打招呼的方向看去。
從相鄰的左邊的房間里探出頭的弗萊斯特·T·吉亞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彷彿是個剛從冬眠中清醒過來的大熊。
穿著黑色皮夾克和牛仔褲,一看就是要出門。
「啊——,好睏。早上好啊,你們倆。」
這次是右邊的鄰居。
將門關上出來的鳳元斗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呆毛。
這邊穿的是深綠色的棉織長帽衫。腳上穿的是匡威的休閑鞋,果然也是要去那裡吧。
「早上好,弗萊斯特、元斗。天氣真好啊。」
這兩人是住在第二富士見庄的住戶,也是我的好友們。雖然國籍和年齡相差很大,但是我們之間卻像兄弟般親密無間。
話雖這麼說,我們也不是整天黏在一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分開的時間佔了大部分。
即使如此,由於存在著信賴感和安心的感覺,每次見面都不會出現尷尬的氣氛。
能有這樣的好友,可以說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了。
「……你啊,起來的時候都像熊一樣啊。」
「你可是剛睡醒的猴子啊。好好把睡相改改。」
「像你這樣的人用髮蠟什麼的反而會暴殄天物吧。」
年長的弗萊斯特和幾乎比他小一輪的元斗,總是口無遮攔地進行著對話。
說著流利日語的時候只是平時的招呼。要是真吵起來就是英語混著中文,變得一塌糊塗。
不管怎麼說,只要我一出面都會乖乖地停下來。
「你們倆。要是在說的話可就到中午了哦。難得的好天氣,趕緊出門吧。」
果然,兩人的交談到此為止了。
兩個人來到了走廊里,將門咔嚓地鎖上,再一次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去見朋友。那再見了,直樹。」
「我也去散步了。……個頭太大了,你去那邊啦。」
「你才是要努力長大啊。」
並肩出去的兩人,寬大的肩膀同瘦小的身軀。
目送著關係融洽的兩人出門,也到了我出門的時間。將鑰匙插進古老的門鎖中,走向了通向公寓外的道路。
一天就開始了。
剛要往遠處走,眼前突然閃現一股黑光,原來是外國的名車急剎車停在了我面前。
「……誒?」
將面前的路擋得嚴嚴實實。明顯地橫在了我面前。
什麼啊。這種狀況不是電視劇里爛俗的誘拐情節么。
就在我打量的同時,從車上下來了一個穿著精鍊的高個子女人。
「是武內直樹先生吧?」
甜美的聲音和綠色邊框的眼鏡。怎麼看都是職業女性風的的美人。
「有何貴幹?」
「想和你談一樁生意。」
什麼啊,原來不是誘拐啊。
但是從女人背後出來了四名戴著墨鏡的男人。不管橫看豎看都十分強壯的男人,即使沒有被圍起來也會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是說了談生意吧。都來到這裡了,普通來說應該到我的房間里啊。
怎麼辦啊。那麼狹窄的房間里容得下這麼多人么。
「……那,這麼站著說話也不是辦法,請跟著我來家裡吧。」
結果,我還沒踏上去台場的路,就回到自家。
帶著穿西裝的女性去了光是我和弗萊斯特還有元斗聚在一起就已經沒什麼空間了的小房間。
穿黑西服的人似乎是她的保鏢。從狹小的入口進去後,紋絲不動地並肩正坐。
「您喝什麼茶……」
「不用在這種事上計較。」
我就這樣地聽了她的話。將綠茶倒入了杯子中。
「……這是……?」
「茶么。」
看到紋樣剝落的茶杯的瞬間,女性的表情露出了露骨的厭惡。果然,她並沒有把茶送入口中。
「……初次見面。我叫淺海鈴香。」
好像是要緩和心情般拿出的名片,是那種用高級特種紙印刷,只有白底黑字的簡約設計。
但是比這些更引起我注意的是鈴香小姐名片上印著的「淺海善治郎財團理事長」的頭銜。
淺海善治郎,難道是那個詩人?
「你似乎知道呢。我市淺海善治郎的孫女。」
看出了我表情的變化,鈴香驕傲地自誇道。
「久仰大名和其作品。但是要是那位的孫女的話,為何要到我這裡來?」
淺海善治郎先生,是即使平常不讀詩的人也會久聞大名的著名詩人。
譯本作品在海外發售,海內外都是人氣十足。
善治郎先生自己就懂法語,法文版的譯文都是自己操刀,地道的語言使得作品大獲好評。
是我尊敬詩人的其中之一。前些年他去世時,不管是電視還是報紙都大肆轉載。
「讓我簡單地說明一下。實際上這幾天,我們發現了祖父留下來,用法語寫的未發表文章。」
鈴香的話語如同重磅炸彈一樣向我投來。
發現善治郎先生未公開的文章,簡直是可以登上頭條的大新聞啊。
「到底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呢。」
「在家裡房屋改造的時候,地板下發現的。由於是未發表的作品,所以要謹慎說明。」
鈴香小姐用著高壓的態度跟我說著話。
雖然有點在意,但是我依然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看這種狀況,不讓我把話聽完似乎是不會走了。
「這個文章的內容,十分的讓人費解。雖然用法語直譯過來能變成一個個單字,但是要是串連成日文的話就意義不明了。」
「也就是說已經聯繫了翻譯家吧。」
「是的,好幾個人了。但是能把文章整理成句的一個也沒有。……也有人說可能是由於祖父晚年的時候患有認知障礙,而寫出了普通人無法看懂的文章。」
曾經聽過這樣的傳聞。患認知障礙症的人,到最後只能淪落到在醫院裡安靜地度過餘生。
鈴香小姐曾經在善治郎先生的床頭陪伴了多久啊。
要是沒錯的話,鈴香的父母已經由於車禍而辭世了。把他們祖孫二人留在這個世界,不知道他們兩個構築起了什麼樣的人際關係呢。
「我們想舉行活動,以紀念淺海善治郎誕辰八十周年。」
活動?
我中斷了思路,看了一眼鈴香小姐。
要是慈善活動也就算了,但是從剛才的語氣來看,明顯是要將其作為賺錢的手段。
「活動啊。」
「是啊。作為看點,我們將要把未公開的手稿進行發表。但是,就現在的翻譯結果來看,肯定會被人批判為『已經不能作詩的善治郎的失敗之作』啊。這樣會使所有的作品都受到衝擊,一定要避免。」
竟然要將爺爺的遺作當做賺錢的手段么。
抱著疑惑的感情,我終於知道了對方的目的。
「所以,就想找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