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七章

《第七章》

在宛如替眾人洗凈傷口的漫長梅雨季結束後,宵見里不知不覺已籠罩著初夏的氛圍。

因炮擊而化為廢墟的學園在數日內就被重新長出的青翠嫩葉給覆蓋。

就好像在包容、遮掩人類長年來不斷重複的愚蠢行為一般。

「——喔喔,簡直就像是以前的宵森嘛。」

喃喃說出感想的人,是學園尚未建立以前就住在這塊土地上的唯一一個活化石——狐狩田學長。

他站在損毀的正門與圍牆外,很懷念地眺望突然冒出來的綠蔭。

我則一邊以設結界用的注連繩代替壞掉的圍牆,一邊吐槽:

「現在不是沉浸在鄉愁中的時候了。當主大人不是說要在九月前重建所有學年的新校舍嗎?學長也說好要幫大家的忙吧?」

聽了我的指責,學長有苦難言似的點點頭。

「……唔嗯,袖子對我真是太沒禮貌了。早就猜到會有這種後果,我應該搶先防範才對。」

「例如呢?」

「降下神罰,讓她說話時語尾非加上『喵』不可。」

「……,如果我是當主大人,在因此對你產生畏懼或敬意前,應該會先一步宰掉你——即使因此戰死也不足惜。我說得一點也沒錯吧?』

狐狩田學長以很遺憾的表情望著我,接著又突然露出略顯憂傷的寂寞微笑。

「——原來如此,神死後的世界會變得憂鬱,指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現在只是討論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單純勸世故事,與哲學方面的話題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毫不思索便冒出的反駁讓學長露出了不滿的目光,隨後他便壓低音量說:

「勇太啊,你的回答方式怎麼愈來愈像和臣了?」

「耶耶耶耶耶!?」

這句話實在是太殘酷了。我不禁大聲慘叫的反應似乎讓學長很滿意,只見他轉身背對我,輕輕伸了個懶腰。

「——反正速人也會來這裡視察重建情況,和臣又說這是他對我最後的請求,我多少幫點忙應該不過分……」

「……耶?等、等一下!和臣最後的請求——是什麼意思!?」

「哎,你都沒聽說嗎?和臣本人表示,他十之八九會被宵見里放逐。有很多人都主張這次

的大慘劇主因即為和臣引發的叛亂,所以必須做出合理的懲處。」

狐狩田學長依舊背對著我,輕鬆而事不關己地對我轉違好友的近況。

***

那天,宵見里雖然因戰火而大半化為焦土,但諏訪部家前的石階與正門卻幸運地度過危機。

高層與和臣握手言和的速度遠超過木曾預想。再度團結一致的里民迅速將防禦地點移往宵森學園。不知是託了這項戰略的福,抑或是傳說中守護諏訪部的神秘力量再度發揮功用,總之諏訪部家的部分建築是保住了。

「……我怎麼覺得單純只是運氣好呢?」

當天我們去拜訪諏訪部家時,出來接待眾人的速人伯父,對諏訪部本家的大門與石階安然無恙做出了如上的看法。

「就算把這種現象當作神跡,問題也沒有解決吧。」

「那句『只要與諏訪部有關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謠言搞不好會讓人信以為真。」

「如果真有那種亂來的守護之力,首先應該防止建築物的主屋被燒毀才對。」

速人伯父聽了一斗哥的見解後嘆了口氣並搖搖頭。

穿越正門的我們,發現眼前儘是大火肆虐過的痕迹。

因戰車炮擊而倒塌、燒毀的主屋如今已成了這副凄慘模樣。

以前它的確具備與君臨宵見里的領導者相應的威嚴感,我們這些家臣每每被其莊嚴的氣氛所震懾,但現在也已徹底毀於祝融了。

「凜聽說速人伯父的藏書也被燒光了。」

不知為何她心痛地如此關切道。

每天生活在咒術相關古籍之間的凜,以及被俳句相關書籍包圍的速人伯父,這兩位愛書人對望著,就好像在為那些化為灰燼的書默哀般。熏子姐見狀忍不住插嘴:

「我聽祖父說過,速人大人的藏書應該都已經用掃描儀另外存成檔案了。如果有需要,不妨把檔案找出來……?」

「唉,熏子小姐,檔案這種東西只是單純擷取信息而已,並不能代表書籍本身啊。紙的觸感以及油墨的香味,還有那種長年磨損的頁面所發出的特殊翻動聲。書這種東西可是一種能同時享受上違體驗的媒介——」

啊,他好像打開話匣子了。

熏子姐連忙點頭,似乎被倘若放著不管就會連續數小時訴說對書之愛的速人伯父所震懾檸檬看了急忙出面解圍。

「速人伯父,我們可以先走嗎?」

原來不是解圍,是拋下同伴不管。

速人伯父聽了檸檬的問題後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話匣子也關上了。他指向庭院樹木間那條通往別館的小徑。

「……只要心愛的家人平安無恙,或許這點建築物的損失也不算什麼了。」

***

目前諏訪部本家的當主全家人暫住在僥倖躲過火災的別館中。

即使被稱為別館,寬闊的程度以一介平民來看也夠嚇人了,但還是跟大到誇張的主屋有段差距。

之前住在諏訪部家中負責服侍的傭人現在都只能暫時搬到市內的旅館。

「其實,自己煮飯、掃地、洗衣服也沒什麼不好嘛。之前得隨時對那些傭人展現威嚴,搞不好還更麻煩哩。」

站在我前頭的日奈迅速走過面對庭院的走廊,這麼表示著。

自從搬到別館後,日奈就愛上了做家事。

昨天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親手按下洗衣機的開關。光是曬各種顏色、花紋的襯衫也夠讓她滿臉興奮地對我報告。

至於令天在我們造訪之前,她則是熱衷於拿著掃把掃地。

生來就是諏訪部公主的日奈,對這種不需要被傭人包圍的生活似乎很中意。

「日奈還真怪。要是我一想到得親自處理三餐問題,我就寧願讓別人服侍。」

一斗哥感慨地說著,日奈聽了卻皺起眉頭。

「以前只要我一走進廚房,馬上就會冒出十幾甚至二十個『助手』耶。就連菜刀也不肯讓我拿,炸東西時說什麼會濺出油更是不讓我靠近,最後頂多只能洗洗芋頭之類的。」

日奈搖搖頭,很不耐煩地描述著過去的場面。

「以前幫勇太做便當時,光是要走進廚房就快累死我了!我可是半夜偷偷從床上爬起來,還隨身帶著手電筒哩。因為光線太暗,只要一不留神東西就會燒焦,甚至還得騙那些傭人自己是為了吃宵夜——」

……這傢伙,難道忘了當初把便當遞給我時還說『這是我家裡多煮的』。不過,早知道她這麼辛苦,那時就該更細心品嘗。

之前每次想起這件事,我都老實地相信『哼——其實這種事也沒什麼』或『啊,那不就是日奈隨手幫我帶來的』,如今不免要為自己的遲鈍感到懊悔。

在緣廊的終點轉個彎並走到底,就可以抵達和臣的房間。

拉開紙門,裡頭立刻傳來嶄新榻榻米的香氣。正靠在日式無腳椅上看書的和臣抬起頭。

「哎,你們來看我嗎?真是不好意思。」

在這種揮汗如雨的炎熱夏季,房間里竟連台電風扇也沒有,大概是怕傷員著涼吧。

和臣裝模作樣地慰勉過我們的辛勞後,我不知該如何接話比較好,於是便不好意思地隨口問了一句:

「目前的情況如何?」

「嗯,其實也沒多嚴重啦。」

和臣輕鬆地表示,但頭上纏著的繃帶還是令人怵目驚心。

或許以他本人的立場看,這是為了心愛的妹妹才光榮負傷,但由於傷處非同小可,眾長老還因此掀起一陣騷動。

「雖然流了不少血,但也沒到需要大驚小怪的程度。狐狩田還對我說了句『為了服務觀眾你乾脆再加演一場喪失記憶的戲』,真是受不了那傢伙。」

「……那隻可惡的臭狐狸。」

日奈忿忿地咒罵道。我則搔搔頭,很懷疑這種事怎麼可能還不到讓人「大驚小怪」的程度。

「聽狐狩田學長說……你喪失了諏訪部的力量,是真的嗎?」

我毫不客套地直截了當地問了。

不知是不是頭部受傷的緣故,從那次事件後,和臣好像再也無法使用諏訪部的能力了。

以前我也曾暫時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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