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響徹天際的清唱劇 第三章 重逢

總覺得雙腳輕飄飄的。

帕希菲卡用力踩著石板路暗忖。

若不一步一步將腳丫仔細踩在地上,甚至有一種身體就要浮上半空的錯覺。與其說是身體輕盈,反倒更像是感受身體重量的神經麻痹所致。

她很緊張不,是很興奮。

她也曉得自己的心跳非常急速、猛烈,踏在雲端上的感覺想必也是這樣,因期待與忐忑而心神不寧。

冷靜一點。並肩同行的夏儂苦笑勸道。

帕希菲卡已經盡量保持鎮定至少表面上打算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在長年一起生活的家人眼裡,此刻的她大概顯得非常心浮氣躁。

現在就這樣的話,等會一見面恐怕就要心臟病發了哪。

人人家才不會那樣呢。帕希菲卡結結巴巴、毫無說服力地反駁完儘管並不同意夏儂的言論,她還是緩緩深呼吸,讓自己平靜。因為再這樣繼續驚慌失措,也只會像無頭蒼蠅般在原地打轉。

(不過)

帕希菲卡這是第一次進入聖葛林德。

照理來說,目光被巨石聳立的奇異街景奪去亦不稀奇,畢竟這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景觀。第一次進入聖都的人多半會瞠目結舌地杵在原地,這就是如此震撼人心的風景。倘若帕希菲卡他們純粹是來朝聖或觀光,應該也會如此。

然而,此刻的她對周圍光景毫無興緻,該怎麼形容呢四周彷彿籠罩著一層薄紗,徹底將自己的感官與聖都隔絕。

這當然是因為她的精神幾乎全都集中於一件懸而未決的事,沒有餘力注意周圍景象。

(他會喜歡我吧?)

她忽然想起這件事。

佛爾西斯萊邦王子。

帕希菲卡他們為了跟他見面,目前正在聖葛林德市,區。

(我的雙胞胎哥哥。)

這世上最接近就血統這個意義而言。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帕希菲卡的存在,在母親胎內真正共享血緣,堪稱是她另一半的存在。

他主動表示想見帕希菲卡。

一聽到這件事,帕希菲卡就再也靜不下心來。

(他是怎麼樣的人呢?)

她已經想像過十幾次但就是沒有概念。

雖然聽過薇妮雅講述對佛爾西斯的印象,可惜太過零碎,無法在腦里形成具體的影像。

(他應該會喜歡我吧?)

帕希菲卡反覆問自己,又或許只是在反覆說服自己。

是對方主動表示想跟她見面的,即使有許多揮不去的糾葛或疑慮應該不至於厭惡到連她的瞼都不想見。

所以,對這場相隔十五不,大約相隔十六年的重逢,對方搞不好打從心底開心,不是嗎?帕希菲卡忍不住如此期待。

但另一方面

(可是)

忐忑的情緒依然無法消除。

以她的立場來說,那種想法實在過於樂觀。

她是王室的禁忌,被秩序守護者斷言是導致世界滅亡的原因不管那是對是錯,她的身份都不會改變。就算被人痛叱有辱王室名聲、人類公敵,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佛爾西斯究竟會用什麼表情、什麼話語,迎接久別重逢的雙胞胎妹妹廢棄公主?

帕希菲卡越想越是不安。

※※※※※

它正確實地完成中。

時間大約十四萬小時。

它不停暗中分析包圍自己的環境,持續找尋一個解答,只為達成單一成果所花費的時間,稱之為永遠亦不為過;另一方面,相較於準備它的時間,分析所耗費的時間也只能算是一瞬間。

它沒有意志。

它的目的就是執行。它的本質不過是寫入龐大資訊內的公式,既無躊躇,亦無困惑條件一旦成立,便遵照自我分析產生必殺威力,它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被計畫、被創造。

沒錯,倘若不擔心這種說法造成任何偏見或誤解,它就是兵器。

※※※※※

一行人繼續在聖都步行半小時。

到啰。夏儂說完,帕希菲卡急忙左顧右盼。

周圍凈是荒涼的街景,就算是聖都,也不可能每寸土地都車水馬龍。從附近的廢棄建築判斷,這一整區大概因為某種理由遭到棄置。

然後,就在這片廢墟的正中央。

帕希菲卡一看見眼前聳立的巨大建築,忍不住杏眼圓睜。

這這裡?

很意外吧?拉蔻兒含笑道。

什麼意外不意外帕希菲卡仰望那棟建築輕哼。

屋頂和牆壁的交接處靠近建築頂端的牆上刻著顯眼的標誌。帕希菲卡也曉得那是什麼,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因為那是達斯特賓大陸最普遍的宗教聖印。

這樣好嗎?

上次來購物時發現的。這一區好像正預定拆除,居民也不太會到附近來。拉蔻兒說完,走近某棟建築不用說那正是瑪烏傑魯教的教堂,而且是其他城市也頗為常見的那種以禮拜堂為中心的典型結構。

這裡是瑪烏傑魯教的聖地,出現這類瑪烏傑魯教設施當然不足為奇。不但有許多在外地看不到的大規模教堂,而且步行數分鐘就一定會見到跟教會有關的建築。

話雖如此,居然故意選在這種地方

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

因為大家都這麼想,所以最好呀。拉蔻兒毫無顧忌地伸手開門。

這裡正預定拆除的傳聞大概是真的甚至沒上鎖的木製厚門一打開,室內就飄出一股霉味。

選在這裡,就算有人藏匿也馬上能察覺。夏儂道。

敞意指定這種地方的是夏儂他們。

即使採信克里斯多福和薇妮雅的見解,相信佛爾西斷的人品,但他畢竟是躲在肅清使傅說中的指揮官葛涅斯特霍克樞機腳的宅邸,夏儂他們認為佛爾西斯有可能在無意間為敵人帶路。

正困如此,他們才沒有前往對方指定的地點,決定另行指定這裡見面。

至於目前之所以看不到雷歐波爾特和薇妮雅,是因為他們正前去向佛爾西斯和克里斯多福傳達此事,並負責帶他們來這。

這麼說來,我還是第一次到教堂里呢。帕希菲卡說完,一腳踏入那棟建築。

以黑色為主軸的沉重大廳。

中央整齊排列著讓信徒排排坐的長椅,乍看應該可以容納超過兩百甚至近干名信徒。

長椅前面是神官站立的祭壇,祭壇本身很樸素,只比信徒的座椅略高,背後則聳立著由無數大小不一的彩色玻璃拼貼成的巨大宗教畫花窗玻璃(stainedglass)。

因為老爸老媽都是無神論者嘛。夏儂說著穿過成排長椅,走向祭壇。記憶中我和拉蔻兒也幾乎沒有接觸過瑪烏傑魯教,勉強要說的話頂多就是周日學校吧?

在故鄉麻努林時,帕希菲卡的確沒有上過教堂的記憶。

雖曾在周日學校被迫背誦瑪烏傑魯教的教典,但卡蘇魯一家與瑪烏傑魯教的接觸就僅止於此。

無神論者也是一大理由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雙親對主張殺害帕希菲卡的瑪烏傑魯教沒有好感。

嗯帕希菲卡點點頭,感慨良深地環顧教堂內部。

這棟建築說樸實,也算樸實。

然而對第一次進入的人而言,這裡有一種令人不知所措的氛圍。

尤其是設置於祭壇後方牆壁的花窗玻璃,因為非常巨大.有一股令仰視的人震懾的非凡魄力。

這就是那個叫瑪烏傑魯的神嗎?

帕希菲卡再度抬頭端詳那個花窗玻璃,只見上面畫著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形,四周圍著擁有數對羽翼、身穿白色薄絲的男女這大概是一般俗世對秩序守護者的印象。

人形的外貌十分模糊,五宮大半被塗成白色,別說是年齡就連性別都無法分辨。

或許是為了保持神明的神秘性,才故意畫得模糊難辨。相較於在大多宗教藝術品里明顯擬人化的秩序守護者,瑪烏傑魯神的描寫多半不具體。

正因為模糊,才能成為人們託付個別願望的對象才能吻合各種解釋;一旦具體化,勢必得割捨許多可能性,這對瑪烏傑魯教這個世界宗教而言,反倒會產生諸多不便。

好像是。夏儂跟帕希菲卡一樣仰望著花窗玻璃道。

給予明日好運、實現力有未逮的願望、消除悲劇,或者滿足慾望。

無數信徒們恐怕也是如此仰望這片花窗玻璃祈禱。

儘管如今表面蒙上一層灰,莊嚴的玻璃畫也已模糊不清

唉,不過也不知道瑪烏傑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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