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獸姬的狂想曲 第一章 汪洋大海

天空無限蔚藍。

放眼放去,天際凈是一片蒼茫,完全看不見一朵雲,其遼闊無可比擬。毫無遮掩、筆直投射的秋日陽光,亦為天空增添無限澄凈的透明感。

籠罩頭頂的碧藍虛無。

猶如嘲弄地面爬行者的距離感、方向感,甚至是色彩感超越比較的對象和評價的基準,天空就這麼存在於遙不可及的彼端。

倘若繼續抬頭眺望。甚至讓人感到肉體即將掙脫地表束縛,逐漸向虛無擴散。這種過度寬敞的空虛,將侵蝕個體的軀殼,這種感覺到底是解放還是孤獨,完全視暴露在這片藍天之下人的心境而定。

世界緩緩左右搖曳。

少女保持仰卧姿勢,藍眸獃獃眺望秋目天空。

年紀約莫十五,五官典雅,卻沒有柔弱之感,與其靜靜在月下晚會婆娑起舞,更適合在陽光下馳騁草原就是這樣的少女。微卷的鮮艷金髮整齊盤起,更加增添她那予人活潑好動的印象。

穿著紅色和亞麻色為基調的鮮艷衣物但那身服裝就像曾在火場穿梭過似的,微呈煙熏色。

嗚嗚!

少女的名字是帕希菲卡卡蘇魯。

受大家喜愛對心懷這種期盼而取的名字,她感到十分自豪,而對替自己取了這個名字的雙親收養並非親生女兒的自己,並以如假包換的親情與信念呵護,如今已撒手人寰的父親和母親,她也感到無比驕傲。

然而提及這名少女時某些人多半喜歡使用廢棄公主這個稱呼,也有人稱她律法破壞者(ProvidenceBreater),甚至有人形容她是毀滅世界的劇毒。如果以整個世界的角度來看,叫她帕希菲卡的或許算是少數派。

被世人強行加諸的各種稱呼,這些稱呼靜靜訴說著她所背負的殘酷命運。

可是

夏儂哥拉蔻兒姊

現在沒有呼喚她的人。

她呈大字形仰躺的地方並非陸地,而是一面巨大的木板。

正確來說,是直到兩小時以前,仍是構成某艘船隻甲板的木板。這塊殘骸並不大,帕希菲卡是躺在上面,才能像竹筏般悠然漂浮於波濤間,要是隨便站起來,恐怕將立刻失去平衡,翻落水面。

木板配合海水的徐緩波動,慢慢地左搖右擺。

她身旁看不見任何人,甲板殘骸上就只有她自己,而周圍放眼望去凈是緩緩起伏的海面。

其他什麼都沒有,完全沒有。

猶如藍色巨布上的一小點污漬帕希菲卡獨自漂流在漫無邊際的汪洋大海。

夏儂哥拉蔻兒姊帕希菲卡獃獃地反覆道。

連她自己都記不得是第幾聲了。

叫哥哥,哥不應,叫姊姊,姊不理,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和呼吸以及海浪拍打木板邊緣時激起的微弱水聲。

在哪裡?在哪裡嘛?

聲音無意義地在半空消散。

殘酷的現實排山倒海而來。

天空蔚藍。

海水湛藍。

兩者都無窮無盡。

而她.永遠孤苦無依。

※※※※※

時間回溯至孤獨漂流的半天前。

帕希菲卡和哥哥姊姊正在某艘船上。

哇喔喔帕希菲卡沿著船緣在船首和船尾間跑了十幾趟,不厭其煩地盯著大海瞧。

不知是哪裡有趣?她的目光一接觸遠方水平線就輕聲讚歎,一發現船身和海面摩擦時激起的細微波濤就感動頷首。要是放她不管,恐怕到船抵達港口為止,她都會一直反覆這種行為。

喔喔

她搭乘的乃是稱為雙體船(catamaran)的大型貨物帆船,兩艘普通船隻並排後,中間以甲板連接。因為穩定性較高,萊邦王國的航運業經常使用這類船舶。

外觀也很像懸在水面的木筏,不過以帕希菲卡的步伐寬計算,從頭到尾也有兩百步長。與其稱為木筏,木製小島這種形容詞或許更能正確傳達它的實際外形。

交易船賓加姆號。

它是經海路往返萊邦王國和基亞特帝國的交易船之一,主要是載運貨物,但貨主有時也會同乘,需要時亦能搭載乘客。

正因如此,乘客室充其量只是臨時湊合用的,內部完全沒有以客為尊的舒適航行設備;話雖如此,船員們倒也寬宏大量,不拘小節,比較能容許乘客為所欲為,因此能否享受舒適的旅程,就要看乘客自己努力了。

你是籠子里的野獸嗎?並排在甲板上的載貨木箱隨意鋪上一塊布後,躺在上面做目光浴的一名青年說。

身材高瘦,黑長發在頸部隨意束起,五官英挺,但或許是因為略顯不耐的慵懶表情,又或許是沉著的言行舉止二十齣頭的年紀,卻帶著老氣橫秋的氛囤。

他大概有許多煩惱吧?

他的名字是夏儂卡蘇魯。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帕希菲卡的哥哥。

啊!好像有魚乾在說話?

啰嗦

夏儂懶洋洋地回應轉頭取笑他的妹妹。

時令是秋季,近來天氣十分寒冷不過沐浴在從天際直射而下的日光中,倒也相當暖和。若像夏儂那樣用容易吸熱的黑外套代替毛毯蓋在身上,冷暖適中的溫度就會更添睡意。

事實上,他旁邊就有一位坐在不知從哪借來的寬敞扶手椅上,正悠悠打盹的女子。

拉蔻兒卡蘇魯。

這名女子是夏儂的雙胞胎姊姊。

與雙胞胎弟弟年紀相當,五官相似,容貌卻多了一份孩子氣的可愛。她確實是五官端正的美麗女子,但沒有美女那種難以親近的冷漠,外貌中飄散一股成熟女性的優雅,以及小女孩的嬌憨。

因為呀,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到哪都是海洋呢。

海洋本來就是這樣

除了夏儂他們之外,甲板上也有零零星星的人在做日光浴,都是正在休息的船員。這次出航的主要目的是運送貨物,除了出航前一再懇求,將整輛馬車都開上船的夏儂他們,就沒其他乘客了。

夏儂哥明明也是第一次看見海,卻在那裡裝模作樣,老老實實地感動就好了嘛。你就是這樣,感性乾癟的糟老頭腦袋才會無藥可救。

到頭來你啊畢竟只是個小丫頭。夏儂呵欠連連地應道。

不知是想睡還是嫌麻煩?又或者兩者皆是?不過他依然勉強回應了妹妹,說有禮貌倒也很有禮貌。

而且,要比大的話上次的摩斯包古河也夠大了。

可是那裡還有霧,又沒有像這裡空蕩蕩的呀。帕希菲卡邊說邊在船上快速穿梭。

夏儂注視這樣的她,接著抬起上半身轉頭他並非眺望水平線,而是端詳遠方模糊不清的陸地。

差不多要進入基亞特領海了嗎夏儂低語,望著遠方朦朦朧朧的海岸線。

海水和地面當然並未划上區分領土的分界線但只要將他記憶里的地圖對照遠方山脈形狀,就能猜出船隻即將進入基亞特帝國領海。

跨越國境。

這是夏儂他們節節逃往跟王都反方向的西域時,便已存於腦海的想法。

進入鄰國基亞特帝國本身絕非難事。

先不管二十多年前的戰亂時期,目前萊邦王國和其西側的基亞特帝國,只要完成形式上的手續,兩國人民就能相互來去。事實上,巡迴商人和瑪烏傑魯教的朝聖者跨越國境的人絕非少數,混入其中反而比較簡單。

話說回來,即使成功進入基亞特,也不可能改善帕希菲卡他們面臨的狀況,被堪稱絕對之神論斷言是毀滅世界的劇毒,她不論到哪都不可能有安全的地方。

可是,他們之所以執意選擇跨越國境,乃是期待萊邦王國軍和王國騎士團這一類追殺她的官方人員,行動或許將多少受到限制。

既然如此跨越國境時該走陸路?還是海路?

基於過去經驗,儘管對航海有一抹無法揮去的不安但若採取海路,比較容易消除他們的行跡。而且一旦出航,在毫無遮蔽物的汪洋大海上也幾乎無須顧慮驟然接近的暗殺者。

至於陸路,通往基亞特之路,距離最短的主要幹道發生土崩,據說要十多天後才能開通;話雖如此,如果選擇繞道,非得花上相同甚至更多的天數,而且其中不乏人煙稀少換言之就是容易受襲的地點。

海路的危險性和陸路的危險性兩相比較的結果,夏儂他們選擇了海路。

他們已經確認船上沒有可疑船員,雖然有船員攜帶護身用的武器,不過基本上沒發現像是受過專業戰鬥訓練的人物。

儘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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