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短暫的歌劇曲 序章

謝謝。

它們懷抱著這句話沉眠。

極度遙遠的昔日。

如今已無法觸及的逝去世界。

幸福的時代彌足珍貴的回憶,肯定它們存在的一句話。

謝謝。

這句話讓它們感到渾身顫抖般的喜悅。

它們當然明白這是它們的天生結構,這股喜悅乃是基於創造者的期望所產生,它們都很明白。

儘管明白,它們仍然以此自豪。

受人依賴、奉獻自我或協助他人,與其他存在共同完成某件工作事成後獲得這句獎勵的話語,就是它們最大的驕傲。對它們來說,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即使無法歡呼、不能說出感激的話,它們仍將這句話當作精神食糧,更加努力地完成職務。它們全力以赴,只為了在更多場合、更多時刻,幫助更多的人類。

我等有所貢獻

喔喔,我等對人類有所貢獻

今後亦希望能有所貢獻

無論何時、無論何處無論何時、無論何處

我等都要為人類奉獻

它們是道具,為了幫助人類而誕生。對於單純為此目的誕生的它們而言,這既是存在理由,亦是喜悅。

然而

對不起

大門伴隨著這句話關閉。

命令是待機,期限是未知。

它們被留置於寂靜與黑暗中。它們本身並沒有對監禁感到痛苦的感性可是毫無目的地存在此處,這種狀況對它們來說,卻是非常寂寞、悲傷的事。

於是

賜予它們喜悅的人類離去了。那些給予它們無可取代的一句話的人們,朝大門的另一端最後朝遙遠的未來奄然而逝。

所有人類都不見了。

對與它們不同,有生者必有死。死亡後離開這個世界,永遠離去。

因此,在有限的時間裡,人類儘力完成許多事。竭力追求自己所能達成的事,同時朝該目標邁進。同時,為了確實成就更多的目標,試圖留下豐功偉業,人類才需要它們的協助。

沒有生命的它們,幫助擁有生命的人類。

它們就是為此存在,單純為了這個理由。

因此,人類一旦消失,它們的存在就沒有意義。它們終究只是協助者、奉獻者,這就是它們的全部。

謝謝。

所以,它們陷入沉睡,不斷沉眠等待。

直到需要它們的人類再度現身為止。

謝謝。

將這句美妙的話語安放胸口,它們持續等待,等待了無限漫長的歲月。只要人類需要它們,一天也好,一年也好,它們都將繼續等候。一百年、一千年都可以等。對沒有生命的它們而言,既沒有浪費時間的想法,更沒有無聊的概念。

可是

究竟還要等多久呢?

漫長的沉睡期間,一個疑問逐漸化為不安。

這樣下去,自己是否終將腐朽?一味地等待是否永遠無法獲得報酬,而在遙遠的未來結束呢?

它們開始懷疑。

在這個幽幽黑暗中究竟還要等候多久?

謝謝。

為了那句話,那句肯定它們存在的話語。

為了被某人需要,成為人類的助手,與有限生命的人們共同成就、遺留許多豐功偉業。

它們選擇等待。

持續等待之間,它們開始感到無比饑渴,極度渴望被他人需要。

就在此時。

在異響聲中!黑暗出、現龜裂。

是偶然?或是某種必然的運作?原因無法確定,也不是它們必須思索的問題。無論何者,對它們來說都沒有意義。

只不過某種微小,但確實產生的變化,賦予它們行動的理由。足以令人失去神智的長年歲月,持續封鎖它們的黑暗與寂靜崩裂,微風與光線流入其間。

它們感受到了。

某種東西出現了,某種東西到此開啟這封閉的黑暗世界。

它們體內凍結的時間再次啟動。

來吧,睜開雙眼。

來吧,睜眼走到室外。

那裡肯定有需要它們的人類

※※※※※

宛如一場惡夢但那的的確確是現實。

自己被某種不明物體追趕。

就惡夢的場景而言,或許算是相當老套的類型。即使內容多少有些差異,大部分的人們應該都有類似經驗畏懼身後節節逼近的模糊黑影,對無法靈活蹬地的雙腿感到焦躁萬分,彷彿在深海賓士緩慢而永無止境的夢境。

完全不知自己在害怕什麼。

不曉得被追上後將會發生什麼,也不知自己該逃向哪裡,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追逐。唯獨對沒完沒了的追逐感到揮之不去的恐懼。

沒有理由,沒有意義,也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恐懼感。

可是

相對之下,夢境里也有某種安心感。

夢境不是現實,因此並不完全。追逐者的身影模糊難辨。不斷賓士的身體亦感受不到痛苦與疲勞。之所以心浮氣躁,雙腿無法稱心移動,或許正是因為心靈與肉體沒有契合。

在心靈某處知道這是夢,有另一個自己以清醒的眼眸凝視竭力逃亡的自己。

這不是現實。追逐者的威脅、被追逐者的恐懼,終究是沒有實體的幻象。正因如此,沒有必要真的感到害怕另一個自己非常明了。

但另一方面

所以我才說這樣不好嘛!

現實中被不明物體追逐的情況又是如何?

沒有暖昧、沒有妥協、在明確的現實中被來歷不明的物體緊追在後、死命竄逃的情況。在難以完美運作的現實世界中,身處於惡夢般的狀況下。

人類所感受的恐怖那又是多麼駭人的感覺?

欸!現在跟我發牢騷又有何用?哥登英格蘭抖著小鬍子大吼。

身材矮小,娃娃臉,圓滾滾的黑眼珠乍看下有股稚氣未脫的感覺,其實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不同於那張臉,他的個性非常神經質,對芝麻小事都斤斤計較,因此離婚。

話說回來無法結婚或許是工作的緣故。

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

這我也知道呀!

與哥登的馬車並行的另一輛大型馬車裡,一名夥伴探頭說。

他們正在逃亡。

全力在山谷間遁逃。兩側是高聳的峭壁,既無法往右,也無法往左。只有一味鞭打馬臀,向前逃亡只有前方是可行的逃亡路徑。

基本上,太亂來了!乘坐在另一輛馬車裡的一名夥伴哭叫。

應該選擇普通大道才對嘛!

時間大概是中午過後,雖然冬季將至,但如果緩緩地、悠閑地徜徉其間,此刻還能感受到一股微溫的陽光。現在是最適合午睡的時刻不過哥登他們目前身處的情況來看,肯定不容許他們午睡。

你們不是也同意抄小路嗎?

哥登邊說邊拚命揮鞭拍打馬臀。或許是感到背後追逐物的異樣氣息,馬匹原本就自發性地快跑。

就算是這樣,也不用特地選擇連地圖上都沒記載的路呀!

要是走正規道路,通行稅

請不要在那種地方小氣啦!

話說回來哥登身旁的一名少女呢喃。

少女身上帶著一股神色茫~~~~~~~然的氛圍。

她的名字是妮可,就只有這樣。

身為孤兒的她,沒有代表血統的姓氏。臨時需要姓氏時,就借用形同父親的哥登的姓氏,自稱妮可英格蘭但基本上就只有妮可,這就是她的名字。

金髮,加上碧眼。

若只聽見這兩項,會有一種貴族干金般艷光四射的印象不過就妮可的情況來看,既不艷麗,亦不華貴。

少年般短而整齊的金髮,顏色有些暗沉,碧眼總是葳在半閉的眼瞼內。無法判斷她究竟是清醒或是睜著眼在睡覺若讓夥伴們發表意見,整天到晚都像才剛睡醒的少女,那就是妮可。

究竟是什麼呢那個東西

回頭望向以雷霆萬鈞之勢,追逐哥登和夥伴們所乘坐的三輛大型馬車的奇怪傢伙,少女緩緩歪著頭。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理應是相當急迫的情景,但這名少女該怎麼形容才好甚至有一種讓周圍時間都為之虛脫,極度遲緩的印象。

連看都不曉得了,問我也是白問!

換句話說就是不知道啰

正是!哥登昂首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