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半桶水騎士的進行曲 第一章 不及格的白馬騎士

殺死所有獵物。

那是他們的手段。簡單、明了,因此也不會出錯的方法。

如果善加利用婦孺,也可以賣給人口販子,但他們卻毫不留情地屠殺殆盡。只要不留活口,就能杜絕對方挾怨報官的後顧之憂。基本上,官吏不會主動插手沒有被害者的事件,只要殺光所有目擊者,埋入土中事件本身也就如煙消散。至於女人,他們當然不會忘記在屠殺前好好享受一番。

正因如此,為了確實達成目的,他們襲擊獵物時會派遣超出必要的人數。假如是像這次襲擊一輛小型馬車,十個人應該綽綽有餘。

「嘿嘿嘿。」頭目似的男人發出愉快的笑聲。

不知是天生禿頭,還是故意剃光,高大的男人年紀雖輕,但頂上沒有半根毛髮。

簡易式硬革鎧上寫滿了各種不堪入目的字句,外形粗糙的佩劍是隨便壓鑄製成。給人極度野蠻的印象,卻也極具恫嚇力。

禿頭男伸舌一舔,打量著駕駛座上的獵物。

「長得挺標緻的嘛。」

時間是初夏午後,不過達斯特賓大陸的夏季很短,天空的陽光還很溫和,微微冒汗的季節還要再等一陣子。

平坦的山坡上有一條如同刀刃刻出的道路那條路的正中央有一輛他們的獵物。

沒有逃生的路。兩側斜坡倒也不是太陡,徒步或許不成問題,但馬車無法在這種坡度行進,而且前後都被武裝男人堵住。

駕駛座上有兩名女子。

其中一名是十四、五歲的嬌小少女。

有些捲曲的金髮整齊束起,身上穿著胭脂色和亞麻色的衣服。五官非常可愛,可是不但沒有給人柔弱的印象,沉默時也飄散著一種無拘無束的感覺──她就是這種少女。

另一名是二十歲左右的黑髮女子。高挑纖細、態度沉穩的美麗女子,但或許是因為懶洋洋的神情,給人一種小女孩般清純可愛的印象。

禿頭男露出下流的笑容。

「好久沒遇上這種『特獎』啦,機會難得,咱們來好好享受享受吧?」

夥伴們之間也響起贊同的淫猥笑聲。雖然他們「天性」如此,但那種愚蠢台詞與粗野笑容也是為了加深獵物的恐懼感。這樣就可以充分欣賞獵物害怕的模樣,因此他們才要故作姿態。

然而──

「什麼嘛?原來是強盜。」

少女的聲音別說是恐懼,就連一絲緊張感都沒有。

金髮少女的一雙碧眼環顧包圍馬車的男人,最後向身旁的女子說道:

「還好只是強盜,拉蔻兒姊。」

「對呀。」黑髮女子──拉蔻兒卡蘇魯向妹妹微笑點頭。

帕希菲卡卡蘇魯。

這是金髮少女的名字。乍看下只是一名可愛少女,不過對某些人來說,那個名字有著特別非常特別的意義。

有時會左右一個國家,不,甚至左右全世界的未來。

但不用說,鄉下強盜當然不可能知道那種事。

「什麼?『還好』?你們是智障啊?」面對一無所懼的兩名女子,禿頭男略顯焦躁地抬高聲量。

她們還沒醒悟自己的處境──男人們如此解讀兩名女子的反應。

「那個」拉蔻兒忽然像小鳥似的歪頭說道:「可不可以放過我們呢?我想這樣對雙方來說都比較輕鬆喔。」

「果然是智障!」男人們哄堂大笑。

「不行嗎?」

「哇哈哈哈!當然不行了!」

不知她是否理解自己的處境拉蔻兒茫然看著大笑不已的男人們,過了一會,回頭朝馬車乘客室說道:

「夏儂你醒了沒?」

「還沒。」不耐煩的聲音迅速答道。

乘客室的後門開啟,一個人影慢吞吞地走出來。

外表看來弔兒郎當的那個青年,黑頭髮,黑眼睛,五官與拉蔻兒非常神似。

他是拉蔻兒的雙胞胎弟弟夏儂。

雖然是雙胞胎,但相似的也只有外貌,兩個人的高挑身形所散發的氣氛截然不同。拉蔻兒是春日午後的和煦,夏儂則是秋季黃昏的倦怠。

夏儂將女子般的長髮重新用白細繩綁好,同時說道:

「這種角色,你一個人就足以應付了。」

「話雖如此」拉蔻兒輕輕嘟著嘴說。那個動作對二十歲的女子而言稍嫌幼稚,但不可思議地卻很適合她。「前天我對付山賊的時候,夏儂你不是生氣了?」

「那是因為只不過驅趕四、五名山賊,你竟然用了攻城戰等級的魔法啊。結果我們差點被崩塌的土石掩埋,你難道忘了嗎?」

男人們聽見夏儂的話,不禁面面相覷。

魔導士的數量本來就不多而沒有擔任官職的魔導士,還可以操控攻擊性魔法的人,就更加稀有了。

跟攻擊性魔法有關的魔導式,無論是軍隊、王立魔導院都禁止公開,民間魔導士只能自己組合公式,或者非法取得公式內容。當然兩種方法都非常困難,大部分的魔導士頂多只會使用一點護身或對付野獸的簡易攻擊性魔法。

唯一的例外就是退役的軍方魔導士但他們退役時都有簽訂「今後絕不使用或傳授他人」的保密合約。

當然,並非人人都確實遵守合約,在當局管理較鬆散的鄉下地方,據說也有相當厲害的角色,可是

「喂喂喂,小哥啊,」禿頭男斜睨夏儂。「你是瞧不起咱們,嗄?你以為那樣子虛張聲勢,咱們就會怕了嗎?」

「虛張聲勢?」夏儂頓時皺眉沉吟然後浮現憐憫對方的表情。「嗯,也難怪你們會這麼想。就當作我給你們的警告,如果不想身受重傷,在這位魔法狂熱女的攻擊性魔法爆炸前,趕快逃走才是上策喔。」

「魔法狂熱」拉蔻兒不知為何一臉陶醉地呢喃。

然而男人們並未因此畏怯,看來他們果然認定那是虛張聲勢。男人們邪笑著包圍馬車。

「哎呀呀」夏儂一手探入乘客室,取出收在黑鞘里的一把長刀。

「女人是智障,連這小子也是笨瓜咧!」看見夏儂拔刀的禿頭男哂笑。「你以為一個人就能解決咱們這麼多人嗎?」

回應他的是夏儂的冷笑。

「說出這種話的你也聰明不到哪去。」

「你說什麼?」

「你們不該以自己那種半調子的能力來衡量別人,這世上有句話叫『天壤之別』呢。」

既非自誇,也不是奚落,依舊是一副不耐煩的語氣。然而,隨著男人們終於明了那句話的含意,盛怒的神色開始在眾人臉上擴散。

「你這個混帳──」

「隨便挑釁一下就沉不住氣的態度也很愚蠢。」夏儂嘀咕著擺好長刀,但強盜們早已聽不見了。

「老子要把你的手腳擰斷,一寸一寸地割下肉來!」

宛如飛沫般斬開陽光,外形粗糙的巨劍精光大閃。隨便鑄制的刀刃儘管截斷力較差,但因為不停來回拉扯,傷口也更難縫合。

男人殺氣奔騰,巨劍揮起──

就在那一剎那。

「且慢!」凜然之聲突然宣告。

「?!」

不是夏儂他們,也不是強盜一夥。

被出其不意的聲音驚嚇的強盜們四處張望,他們的視線立即捕捉到聲音主人──站在斜坡上的一人一騎。

「搞什麼?」

那是騎著彷佛從繪本里走出來的俊美白馬,同時身穿繪本般鮮艷的藍白服飾的青年,不,是少年。

年紀約莫十七、八歲?枯葉顏色的柔軟頭髮上緊緊綁著醒目的白色頭帶,長相眉清目秀,身穿簡易式鋼板鎧(PlateMail),手提巨劍,似乎頗有一番架式。

但是比起武裝打扮,這名少年好像更適合手持樂器演唱情歌。相較於英勇,女性般的纖細更教人注目。若問對他的第一印象,十人里會有十人回答「好人家的小少爺」吧。

他手裡握著一把幾乎跟長槍一樣長的巨劍。

這把稱為「長騎劍」的武器曾經在騎士間蔚為風潮,可以在馬上與敵人互斬的異樣長度,其魄力是一般刀劍所無法比擬。佩戴長騎劍的騎士只能用「勇猛」一詞形容,而這種武器也經常出現在以騎士為主題的繪畫里。

然而如此巨大、沉重的長騎劍自然也極難施展,加上過長的劍身經常斷折,在耐久性上也有問題。就連最鼎盛的時期,能夠實際運用的長騎劍據說也非常稀少。

更何況,騎著馬匹與敵人迎面互斬的行為本身也是愚蠢至極(一個不小心還可能砍掉自己的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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