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灑滿一室。
室內染上一層萎靡的色彩,一名青年注視著床鋪上與他外表神似的黑髮女子。
青年疲憊不已地喟然長嘆連他自己也搞不清那究竟是第幾聲嘆息,最後整個人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英挺的五官滿是愁容。
他用眼睛和耳朵確認女子嘶啞的氣息明顯是病患才有的氣息,接著呻吟似的呢喃:我不要我不會同意的拉寇兒你怎能
夏儂
姊姊在喘氣間輕喚雙胞胎弟弟的名字。
聽見那聲異常沙啞,完全不象她原本聲音的呼喚,夏儂更加愁眉苦臉。
對不起
別跟我道歉道歉又有什麼用!
夏儂揮開她悄悄伸來的縴手,從椅子上站起。彷彿要斬斷什麼,他故意背對拉寇兒,站到窗邊。
夏儂。
拉寇兒瑟縮的聲音空虛地觸摸他顫抖的背脊,然後消散無蹤。如今,她能為他做的事也所剩無幾了。
寂靜之中,絕望越變越沉重。
然而
夏儂哥~~~~~~!
神采飛揚的叫聲出奇不意地在琥珀色的世界划下一道裂痕。
喏,這件如何?我覺得很配喲!
金髮碧眼的嬌小少女奪門而入,差點沒把門栓給扯下。可愛的臉上浮現欣喜若狂的表情,這個少女夏儂他們的妹妹帕希菲卡,奔向夏儂。
可是,這件也難以割捨耶。這個褶邊真的好可愛、好萌喲!要不要搭配同色系的蝴蝶結?肯定更可愛喔。
喋喋不休的帕希菲卡,手裡分別抱著大紅色和深綠色的晚禮服。兩件都是幾近噁心的極度花哨,假使穿著它們在路上行走,鐵定會被懷疑腦袋有毛病吧。
話說回來,這種派對禮服和舞台服裝,重點本來就在於要脫離常軌
兀自遠望窗外的夏儂背脊一陣抖動。
啊,對了、對了,裡面可不能穿內衣喲,不然身體線條會擠得變形。
帕希菲卡
啊,對了,還需要化妝品和拔毛夾。
她完全不理會夏儂鬱鬱寡歡的聲音。
帕希菲卡。
嘰!
仿若在強忍痛楚,夏儂抓得窗緣嘎吱大響。
腿毛也是不刮不行呢
帕希菲卡!
夏儂終於忍不住大吼。帕希菲卡登時住口,重新凝視他的背部。
你這麼開心嗎?
那還用說?
藍眸中閃爍著近似邪惡的光芒,少女瞅著哥哥的背影。
好啦,你就代替感冒的拉寇兒姊,快點換上晚禮服去唱歌吧,夏儂哥!
嘎!
聽著妹妹洋洋自得的宣言,夏儂手中的窗緣應聲出現一道裂痕。
野馬亭。
它是塔爾斯鎮上老字號的旅館兼酒吧。
野馬亭不象大熊亭全年無休,現在這種淡季只剩夜間酒吧照常營業。房間數目和建築物本身大小都是大熊亭的三倍,酒吧規模亦是當地數一數二的。
酒吧後方甚至設置了一個小舞台,有專屬的歌姬駐唱。
然而
伊利斯那丫頭突然感冒了。
野馬亭的主人沙菲爾科魯特搔頭說道。他是個身材矮小的老男人,但和藹可親的笑容讓人覺得他有如年輕人般硬朗。
最近好象很多人感冒哪。反正,我也正想找個代班,而且拉寇兒你要登台唱歌的風聲傳開後,你瞧,有這麼多人訂位!
沙菲爾用雙手指著野馬亭的餐廳兼酒吧,近三十席的桌子上幾乎都擺著預定席的牌子。某些牌子的字跡十分潦草,一看就曉得是臨時趕製而成。
距客人進場還有一點時間,你們就先慢慢綵排吧。
是。
回答的並非代班歌姬,而是兩位隨行少女的其中之一帕希菲卡。
咦,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你才不舒
歌姬說到一半,就若有所思地緘口不語。
帕希菲卡的鞋子神不知鬼不覺,但用足以貫穿地板的勁道落在歌姬的左腳背。
不不不,今天情況超好呢,是吧?姊姊~~
她說到姊姊時還特別加重語氣。
是嗎?那就好。我還得準備餐點,先失陪了。我就在後面的廚房,有事隨時叫我。
沙菲爾丟下那句話,便眉飛色舞地鑽入廚房。現場只剩帕希菲卡和大她幾歲、淡褐色肌膚的紅髮少女大熊廳的薇妮雅,以及
所以我就說了嘛,不可能的啦。
一秒鐘之後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帕希菲卡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平時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甚少流露明顯表情的薇妮雅也背對兩人,肩頭顫巍巍地說:
不過還還沒被發現呢。這種時候雙胞胎真是方便耶。
這種方便,不要也罷。
口氣怨懟的自然不是拉寇兒而是喬裝成她的夏儂。
可是嘻嘻嘻假扮得哈哈哈好、好逼真呢,是吧?
帕希菲卡笑得喘不過氣來。
即使排除雙胞胎的因素,他也扮得確實相當逼真。
特地選了一套不會顯露身體曲線的衣服,胸部塞布偽裝,喉結也用圍巾遮掩。臉部則是巧妙地利用化妝來修飾陽剛的線條。
乍看之下,就是一個稍微魁梧一點的女性。
不過,最精彩的地方乃是
不許笑。
夏儂悒鬱不忿地說完的瞬間,帕希菲卡再度爆笑不止。
很很很很可愛啦,夏儂哥!
他的聲音。
外表可以籍由衣服和化妝改變,但一個人的聲音是假裝不來的。因此,他們只好請拉寇兒施展變聲魔法。現在他的聲音的確和拉寇兒一模一樣但口氣還是夏儂平常的樣子,所以聽起來格外突兀。
順道一提,薇妮雅也問過拉寇兒:既然魔法可以改變聲音,那外表能否如法炮製
聲音是音換言之,只不過是以嘴巴,或者說以喉嚨為基點發生的空氣震動,因此比較容易合成,但是要模擬出整個外表就非常困難。若要在夏儂上方展開前後左右上下等各個角度都沒有破綻的光學幻象,魔導式必須由龐大的資訊組成、執行。
如果使用心理系的幻想魔法,魔法本身並不複雜,但必須對每位客人一一施法才行
以上是拉寇兒的解釋。
薇妮雅當然是聽得一頭霧水。總而言之,對於因感冒而集中力大減的拉寇兒而言,那好象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最後,只得強迫百般不願的夏儂喬裝成拉寇兒的樣子
嗯,我的確也會彈魯特琴。可是,我為什麼非得男扮女裝代她上陣呢?
我們已經收了一半報酬當作定金,也拿去修理牆壁了,你也看到那個訂位盛況了吧?現在若是忽然提出中止要求科魯特先生一定會暈倒的。
終於恢複平時冷靜表情的薇妮雅說道。
總之,請你們好好努力賺取修繕費。那麼,我先回去了。
薇妮雅正欲離開,夏儂急忙抓住她的手。
等一下,薇妮雅,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就算扮得再象,還是需要有人掩護哪。
不是有帕希菲卡嗎?
夏儂瞥了一眼笑到飆淚的帕希菲卡,以極度嚴肅的口氣對薇妮雅說:
那是敵人。
可是,我還有旅館的工作要忙,也得照顧生病的拉寇兒。
對對對,沒關係、沒關係。帕希菲卡硬生生地將狂笑擠成微笑,用食指戳著夏儂的鼻尖,眼光閃爍地說:夏儂哥出馬,鐵定是人、見、人、愛。
薇妮雅掙脫黯然無力的夏儂,迅速逃離野馬亭,在事情變得棘手前趕快閃人。
睿智的抉擇。
帕希菲卡
夏儂的聲音已然超越不耐煩的程度,宛如瀕死病人的語氣,帕希菲卡以毫無一絲罪惡感的表情應道:
好啦!我就一邊品嘗美味餐點,一邊在台下欣賞哥哥,不,是欣賞姊姊的精彩表演啰!
孤立無援哪。
夏儂強忍想要揪扯頭髮的衝動(以免弄亂精心設計的髮型),獨自抱頭嘆息。
街道也有各種不同的風情。
若是連接各大城市的主要幹道,則設有專門機構,徹底進行管理,奠定各種產業的發展基礎。
另一方面,距離首都遙遠的鄉下地方,所謂的聯絡道路,其實只是由來往行人的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