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棄貓公主的前奏曲 第四章 守護者的憂鬱

一聲長長的嘆息逸出。

啊啊真麻煩啊。

無精打採的嘆息中彷彿可以聽見那種台詞,而當事人之所以沒有出聲,當然是因為出聲會更加麻煩。

不論是用細布隨意紮起的漆黑長發,或是喪服般的黑外套包裹的高挑身形,總而言之,他的打扮就是怕麻煩的結果,不過如此而已。

守護者夏儂卡蘇魯。

那個名字不知何時開始,甚至在某些人們之間成為一個令人膽戰的傳聞。

旅行迄今約莫一年,跟拉寇兒連番擊退了王室秘密僱傭的殺手,因此造就了那種傳聞。雖然多次面臨死亡危機,但每次從死神手中成功逃脫後,他和雙胞胎姊姊也磨練得更加高強。

然而

人的態度也不會因此出現戲劇性的轉變。人類只要超過二十歲,性格這種東西大抵就難以改變。真麻煩是他的口頭禪,單從這句話便可推測出他的性格,而今天他也是以這副態度面對襲擊的刺客。

話雖如此。

你、你這傢伙

此刻,就與他對陣的對手而言,絕對無法忍受的吧。明明應該要以性命相搏,他卻顯得非常沒勁。

你這傢伙啊

這裡是離城市主要幹道不遠的一條岔路。

雖然路面平整,岔路依舊是岔路,周圍的風景就只是無意義的筆直道路,以及兩側一望無際的雜樹林。才剛要天黑,這裡就已人跡寥然,應該算是襲擊的絕佳地點吧。

而今,世界全染上了黃昏之色。

就連決意殺敵而相抵的刀刃,都蒙上一層倦怠色彩的時分。

但是

夏儂將長刀翹起,對方的巨劍難以置信地輕鬆飛向天際。被彈飛巨劍的鬍鬚男反射性地想去拾起武器,剛一轉身他就僵在當場。

刀刃抵住脖子的觸感。

夏儂的長刀彈飛巨劍後,直接翻轉架在男人的頸部。

迅雷不及掩耳。

灌注全身力量的直線性動作,將對手連裝甲一齊砍斷、貫穿,乃是大型劍的基本技巧。相較之下,刀的基本技巧則是變幻莫測地揮舞,劈開對方的弱點;正因如此,刀的刃很銳利,打擊動作也很流暢迅捷。

但就算這樣夏儂的斬擊還是太快了,令人難以置信地凌厲、迅捷,而且非常細膩。

從皮膚傳來的觸感令鬍鬚男戰慄。

只要夏儂輕輕送刀,他的脖子就要鮮血狂噴就是那種微妙的感觸;換句話說,對手的刀法已經出神入化到能夠輕易割開一層薄皮。

終究不是對方的對手。

可是,他也不能束手就擒,要高傲的他坦承敗北是不可能的事。

你你們這些傢伙

男人不修邊幅的臉上露出憤慨的表情,對於聯合夥伴一同進行奇襲,他沒有半分後悔。

但,單純是因為和那種高傲不相稱的厚顏無恥,或者是

你、你們這些傢伙,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就算是再沒知識的平民百姓,也該聽過聖葛林德神諭吧!

他簡直就象正義化身般地振振有辭。

然而

那麼,大叔。完全不理會對方的言論,夏儂重新瞅著鬍鬚男的打扮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來歷,不過既然要別人獻上寶貴的性命,自己也應該要有所覺悟吧?

沒有裝飾的樸素硬革鎧,是擅長穿梭沙場的傭兵們所喜好的戰鬥裝束,但這個鬍鬚男的鎧甲卻過於乾淨。曾經在實戰使用過的武器防具,即使再怎麼小心保養,還是會留有某中程度的臟污和傷痕可是這個男人的裝備完全看不到那種痕迹。

舞劍的動作也過於曼妙,不同於傭兵自成一派的實戰劍術,那是曾向名劍士事師從基本動作開始練習的正統派劍術。

很可能這個鬍鬚男不是傭兵。

蠢材!你們這些傢伙真是大蠢材

聲音嘎然而止。

大紅色的液體忽地開始在筆直的刀刃尖端凝結成紅珠。並未特別感到痛楚,因此反而更加激起他的恐懼。如果這才是這名青年的實力,那他定能在當事人還來不及發現之前斬飛其頭顱吧。

男人含羞帶怯懦的視線重新環顧四周。

橫倒在地的人影有一個、兩個、三個。

其中兩個人和鬍鬚男同樣身穿硬革鎧,另一個人則身穿綉有複雜白色圖案的淡藍色長衣,那是魔導士的標準服裝。

一般而言,擅長攻擊性魔法的魔導士,其戰鬥力大約等於十名步兵,這當然是與專攻肉搏戰的步兵相比的數值總之,如果第三人並非虛有其表,他們這群襲擊者的戰力總合大約是十三名步兵相當於一個分隊。

而夏儂一個人就將他們全擊倒了。

甚至沒有殺死其中任何一人。

倒地男人們的背脊和胸口依舊微微起伏。乍看下或者骨折,或淤青,或淌血,呈現滿目瘡痍的慘狀,但至少都還活著。

這是多麼困難的事自不待言,擊倒而不擊斃想要殺死自己的敵人,縱使是一對一也極難達成。假如對方有數人,那麼除非雙方戰鬥力有相當差距,否則應該是不可能的任務。

看你是要失明、膝蓋粉碎性骨折,還是斷右臂,自己選吧!

然而用嚴酷的選擇脅逼對方的夏儂聲音里,卻沒有勝利的歡愉和自大,倦怠的口吻此時依然極度不耐。

你這蠢貨,那個少女

那我幫你選了,可以吧?

等等一下、等一下!

看著隨手揚起的長刀,鬍鬚男神色驟變。夏儂性格似乎意外老實,長刀停在半空問道:等多久?

呃,這不是等多久的問題吧你應該也知道十六年前的聖葛林德神諭吧?

不知。

被對方用一句話否定的男人一時語塞。

不不可能不知道吧?那麼有名的傳言耶!我告訴你,那個神諭就是

啊啊煩死啦

夏儂說著重新握刀。

呃,所以我叫你等

不要,真麻煩。

然而

一瞬間,鬍鬚男的表情曖昧扭曲。

噗下一瞬間,男人的表情全然改變從恐怖變成喜悅。呼呼呼哇哈哈哈哈

夏儂詫異地瞅著突然放聲大笑的男人,垂下手中長刀。雖然看上去象是瘋了,但男人眼中有一種確信勝利者的傲慢。

哇哈哈哈哈,毛頭小子!

幹嘛?鬍子老頭。

胡、鬍子老頭反、反正這次是你輸了,看看後面!

心裡有一點受傷的鬍鬚男伸手指向夏儂身後。夏儂儘管煩悶得皺眉,還是毫無戒備地老實轉身。

沒有比這種行為更粗心的了。

鬍鬚男一時也有些錯愕,但看準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決定偷襲夏儂的背心。

白痴!

可是

他僵在當場,身體不能動,全身猶如麻痹般僵硬。並不是因為外力壓迫,而是求生本能發出悲鳴,拒絕移動身體。

夏儂完全沒有回頭看他,連長刀也沒有對著他,可是

嗚嗚

男人此時才初次明白,真正的殺氣是為何物。

另一方面,夏儂的背後

和佛朗基伯爵送他們時大致一樣,雖然多少增添一些傷痕,但乍看下和經常在大道出沒的載貨馬車也沒什麼不同。

只不過,隱藏在那輛民生用馬車的平凡外觀下的各種裝備,已多次拯救夏儂他們。諸如乘客室的百葉窗戶可以嵌入裝甲板,而覆蓋大部分車體的黑色塗漆,也是軍用馬車專用的耐火塗料,即使是馬匹身上象是用來禦寒的裝束,其實亦是刀劍不入的鋼鐵維所縫製。

這根本不是載貨馬車。

規格甚至足以與軍用馬車匹敵。

而今那輛馬車旁佇立著三個人影。

第一個人。

身穿與夏儂同款的黑外套、厚皮革手套和皮靴的人,是旅行裝束的拉寇兒。

一旦這樣穿著成套的衣服,兩人也顯得格外相似。雖然這對雙胞胎來說是天經地義,但即使有男女之別,兩人卻宛如從同一模子里刻出來的,外貌上有許多共同點。

只不過,她那種懶洋洋的特殊氣息和旅行以前毫無二致,無論何時都帶著一股水氣的迷濛眼眸,照樣飄蕩著沒來由的幸福感,和夏儂形成強烈對比。

啊啊拉寇兒。

什麼事呀,夏儂?

光聽就足以讓人膝蓋發軟掉的聲音悠閑應道。

你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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