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你只受到輕微的處分而已,菖蒲。」
愛爾莎笑道。她跟之前那個晚上一樣,躺在姬子的床上。
「謝謝你。抱歉讓你擔心了。」
菖蒲一邊泡茶一邊回答。房間里只有菖蒲和愛爾莎兩人。
現在是私奔騷動的隔天傍晚,菖蒲和杏奈剛剛才從榻榻米牢里被放出來。出來之後,她們又被老師們訓了一頓,便
被處罰關在房間里禁足。
其實學生是不能去見被禁足的學生的,但愛爾莎似乎並不在意這種規定。
「我大概知道事情會有怎樣的發展,所以並沒有那麼慌——」
愛爾莎的表情變得有些認真,她繼續說道,
「可是人家是真的很擔心你們,就連那個樹里亞也是。雖然她的壞嘴巴一如往常,不斷叨念你們的不是,可是她確實
很認真在找尋你們。還有那個叫什麼小花澤由麻的女生,那個知道你跟姬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國中女生,還差點哭出來了
呢。你之後要去跟她道歉喔。」
「就是說啊,看來我真的做了件壞事。」
「不過,你只被罰關在房間里一天而已,這不是很好嗎?我還擔心你是不是會受到更重的處罰。」
與其說是說私奔,事實上她們所做的,不過就是沒有經過報告的四個小時擅自外出罷了。菖蒲和杏奈也都冷靜下來
反省了,這次就寬容一點吧——老師們是這樣判斷的。
喝了一口菖蒲泡的茶,愛爾莎呵呵呵地笑了。
「我原本就在想,你轉進來之後,學校生活會變得更愉快。但你依然還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才轉學進來沒多久,
你就成為校內注目的焦點了耶,搞不好再過不久就能比姬子更有人氣也說不定喔。」
「怎麼可能。」
菖蒲苦笑著揮了揮手,但愛爾莎卻更加認真地繼續說下去:
「這很難說喔。姬子搞不好是想要把你塑造成一個跟她一樣有人氣的人吧。」
「咦?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要你有了人氣,她的負擔也就能減少。姬子她打算把她肩上一半的麻煩事都轉到你身上——這也不無可能。」
「…………」
菖蒲無法完全否定。她畢竟是姬子,菖蒲不知道她心裡究竟在盤算著什麼。姬子在想的,搞不好是跟愛爾莎剛剛說
的是完全不同的事也不一定。
宣告晚餐的鐘聲響起,愛爾莎把茶喝完後站了起來。
「那就再見了,我很期待你明天要怎麼跟杏奈碰面喔。」
「嗚嗚嗚……光想到這個我頭就痛了。」
學院里的人選相信她跟杏奈是「好朋友」,菖蒲很煩惱要怎樣才能打消這個謠言。現在也被關在自己房間里的杏奈對
這點應該也很煩惱吧?
愛爾莎離開後,房裡只留下菖蒲獨自一人。
窗外的天色正逐漸轉暗,菖蒲可以聽見住宿生笑鬧著走向食堂的腳步聲。吃飯的時候,大家一定會因為菖蒲和杏奈
的話題而聊得很熱絡吧。
可是當事人菖蒲卻被禁足,無法離開房間。
好無聊。
(姬子她在幹什麼呢……)
放學之後,菖蒲都還沒有看到她。菖蒲很想跟她談談自己跟杏奈之間的傳言,還有自己被夜鶯宮挖角的事。
姬子的桌子上放了學院府的資料。
其實,菖蒲還有另一件事想跟姬子說。因為,剛剛菖蒲閑著沒事做的時候,她看到了這份資料,發現了一件事。
這份資料是有關植物園幽靈的記錄。
菖蒲拿起那疊文件翻開。
那裡面是一篇四年前失蹤的女生所寫的作文。
『矢車草的朋友』
國中部二年三班白川明日美
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她喜歡紫色的矢車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始業式那天,我第一次遇見她。
輕率的我在教室做自我介紹時,說了這樣的事。
「我要做自我介紹——放春假的時候,我在我家附近目擊了交通事故的事發現場。」
這是我爸爸在家裡教我的一個笑話。班上的每個同學都笑了,只有一個人慍怒地轉過了頭。(譯註:日文中的「自我」音同「事故」。)
後來我看了宿舍的分配表,我才知道,她在這個新年度將成為我的新室友。
她在房間里始終保持沉默,看起來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就算我跟她打招呼,她也會轉向別的地方,不會好好回應
我。
可是,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她長長的直發留到腰際,皮膚很白、眼睛又大,是個讓同樣是女生的我都會看得出
神的美人。
她在教室里也很少開口。她長得很漂亮、腦袋很好、運動神經也不錯,所以很多宮都來邀請她加入。
但她並沒有要加入任何一個宮。她不太和別人打交道,所以和她說話的人也愈來愈少。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沒辦法討厭她。
她總是表現得冷淡又酷酷的,可是只有我知道她其實有很多優點。我們住在同一間房間里,所以我很清楚這一點。
她很喜歡乾淨,總是把身邊的東西都整理得好好的。她也有好好打掃,會和我輪流打掃浴室和廁所。她從來沒有逃
避打掃或是故意忘了這件事。
她是一個很認真、責任感又很強的人。
不管在教室、還是在我們的房間里,她都不太理會我。她也很少跟我說早安或是晚安。
我想她大概很討厭我。她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個可以簡單融入班上、可以和大家嬉鬧玩樂、可以在園藝宮受到朋友寵
愛的我。她大概覺得我是個對誰都很和善、八面玲瓏的無趣女生吧。
我想,我真的猜對了。
可是我還是喜歡她。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雙眼總是會追隨不講話又冷淡、喜歡獨處卻又有種超然
之美的她。
偶而,我的視線會跟她對上。她就會立刻無情地轉開雙眼,我卻每次都會因此心跳加快。
有一天,我把一個小小的矢車草花盆帶進房間里,那是我在園藝宮裡負責照顧的花。可是它生病了,不能再和其他
的盆栽放在一起。
我一直著照顧著那株葉色變掉、再也沒有元氣的紫色矢車草。可是它的病一直沒有好轉。
第三天晚上,她開口跟我說話了:
「我想你弄錯葯了。」
我嚇了一跳,因為我完全不知道她對草木如此清楚。
她對植物的知識是正確的。後來我才知道,她家裡是開花店的。她的父親在車禍里受了傷,沒辦法再好好工作,只
好把店面收了。也因為這樣,她才會對我的「事故介紹」感到憤怒。
她的爸爸和媽媽必須分頭去找工作,而她也無法繼續留在原來的地方念書,所以她才會進了這間發獎學金給她的學
校。
我覺得我了解她為什麼會不高興的理由。其實她很想跟家人一起住。而且,這間學院里有很多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她或許是覺得不懂民間疾苦的我們和她的相性不合吧。
可是,我是在很久之後才跟她說起這些事。那個時候的我,很熱衷於和她一起照顧小花。
在矢車草恢複健康之後,我們之間有了對話,雖然有些僵硬,但還是慢慢地開始聊了起來。我們開始會向對方說早
安和晚安,上學放學的時候也都一起行動,放假的時候則會一起去湖邊玩。她還是一樣不跟我以外的人說話,可是她好
像只要有我就滿足了。
我們聊了很多。我們彼此的個性、生長的環境和出生的地方完全不同,但我們的話題很合。除了花草之外,我們還
聊了星星、風雲、音樂,還有書籍。她會數我我所不知道的事,有時候也會是反過來。這樣互相學習也很愉快。我非常
喜歡她那美麗的聲音,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她好像也是這麼想的。
漸漸地,我在班上的立場變得奇怪。由於我跟這個不合群的女生來往親密,班上的人開始跟我漸行漸遠。應該換句
話說,總是跟不合群的她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跟班上的同學漸行漸遠了。我跟她被大家稱為所謂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