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邊吐氣,一邊放鬆四肢中不必要的力氣。
接著他以比吐氣時更慢的速度吸氣,同時凝聚獸氣。
大概是因為深夜飄雨了吧。空氣吸進肺里顯得冰涼。
——好久沒碰到這麼涼爽的早晨了。
功刀直純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抬頭仰望開始泛白的天空。
雨雲已經消失蹤影,沒有任何東西遮擋在天空和地上之間。
今天的陽光也會和昨天一樣強烈吧。
——再加上濕度這麼高,今天大概會比昨天還濕熱也說不定。
他雖然喜歡夏天,但從七月下旬起就持續維持在將近四十度左右的高溫還是讓人討厭。
他嘆了一口氣。
「準備!」
靜華以冷靜但清楚的聲音說完後舉起一隻手。
直純看向天空的臉低下,做好準備。
這是以獸氣強化肉體的攻防練習。
禁止使用能力格擋。
只要讓對手昏過去、或是讓對手認輸就算贏。
「開始!」
靜華的聲音響起,舉起的手揮下。
直純蹬地而起。
對手一動也不動。
她沒有做出任何準備,只是靜靜地看著逼近的直純。
每次都是這樣,她很少會自己先行進攻。
迅速逼近對手的直純不顧對方是個少女,朝顏面刺出拳頭。
乘著高速的會心一擊。
但他沒有打中。少女一邊移動身體,一邊用單手把拳頭揮開。
確實而順暢的動作沒有任何累贅。
這種直線攻擊果然對少女沒用。
直純隨即扭過身,用另外一隻手放出手刀。
他知道這一擊也不會打中,不過這是連環技的第一擊。也就是說,這是以被避開為前提的一擊。
如果少女攻來,就用迴旋踢迎擊;如果少女沉下身躲過攻擊,他就順勢踢上去。
但少女卻以出乎直純意料之外的動作躲開手刀。
她沒有攻擊,也沒有沉下身,她朝正上方跳起。
「——!」
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種距離內選擇往上方避開。
這代表她不隻身手過人,膽識更是了不得。
少女踢開做在腳跟下的獸氣塊,在空中翻轉一圈。
留到胸在線的長髮如花般散開,少女跟著落地……
就在直純背後。
他急急轉過身,但已經來不及了。
少女灌有獸氣的一掌打上側腹,直純發出不成聲的哀嚎。
我得反擊!
雖然這麼想,但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再來一擊——這次打上肋骨劍突,直純整個人都被打飛。
越過少女肩膀所看到的朝陽貫穿視網膜。
來不及做好準備就背部狠狠著地的直純昏了過去。
雖然只花了一分鐘不到就恢複意識,但直純還是多用了三分鐘才有辦法坐起來。
「雖然還是只有直線動作,不過有進步了。」
在一旁看著東方天空的靜華環著雙手說道。
早晨的市民公園。
早上通常會有人來公園散步或是慢跑,但現在公園裡卻只有直純一行人而已。
那是因為貼在公園各個入口的驅人術符咒發揮了功效。
「不過你讓鬥氣跑那麼多出來的話,很容易就讓別人知道你接下來要幹嘛喔。」
靜華嘆了一口氣後說道:
「我說過好多次了,戰鬥中最重要的就是預測對方的行動、和避免讓對方預測自己的行動。你總是急著攻擊,這個壞習慣要是不改過來,不管你再跟她打多少次,都沒辦法打中她的。」
直純緊咬著牙根低下頭。
然後他緊緊握住拳頭,緊到全身因而顫抖。此時,跑去洗毛巾的少女小跑步回來了。
「直純,這給你用。」
她露出一個清純的笑容,遞出角落上綉有海豚的小手巾。
「不用,我自己有。」
直純轉過身背對少女,丟下這句話。
「是喔……」
少女以遺憾的聲音,不,應該說是以抱歉的聲音說道。
看不下去的靜華嘆了一口氣。
直純背對著少女,他原本就很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他也知道用這種態度對一個向自己展現善意的女孩很要不得,但面對這個身為他師姐,同時也是競爭對手的少女——由花時,直純就是無法放鬆表情。
在攻防練習的敗戰後更是如此。
而且目前他和由花的對戰成績是0勝一百敗。他連贏都沒贏過一場,敗戰數就直直來到了三位數。
天生的撲克臉現在已經臭到不能再臭的境界了。
不想被別人看到他這張臉的直純偷偷瞄著由花。
由花用雙手拿著小手巾,和靜華一樣看著東方天空,對著朝陽瞇起雙眼。
陽光穿過直順的黑髮,讓發間彷彿纏繞上淡淡的光耀一般。
靜華閃亮的黑髮是很美沒錯,但直純覺得由花的秀髮也不輸她。
正當他凝視著由花時,由花突然轉過身面向他,兩個人的眼神對上。
由花露出微笑,再次遞出小手巾。
直純看向別處,伸手接下小手巾。
由花高興地點了點頭。
直純用小手巾遮住下半張臉,嘆了一口氣。
連句謝謝都不敢說的自己實在煩人、而且丟臉。
七年前——十二歲那個冬天,功刀直純決定成為戰士。
那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秩父的『院』因為一隻巨大妖魔的攻擊而消滅。
一百名以上的獸人因而犧牲。
直純的哥哥也是其中一員。
功刀直雪。
操縱火焰的能力與獸聖齊名的直雪也無法擋下將『院』殲滅的攻擊。
直雪的死,大大改變了直純的人生。
剛上小學的時候,直純就失去了雙親。
其後,直純便在直雪的養育下長大。
當年,身為獸聖候補人選、年方十九正值年輕的直雪是直純心中的英雄。
哥哥是個努力的人,而且他的正義感強烈,從來不會害怕為了保護弱者而受傷。
每天都因為修行和與污穢者戰鬥而忙碌的他,還是會空出時間來陪直純玩。
一起洗澡的時候,直純會幫哥哥擦背。
哥哥曬得黝黑而精瘦的身體上雖然滿是傷痕,但直純從來不覺得這樣很恐怖。
刻劃在哥哥身體上的每一道傷痕都是直純的驕傲。
要成為和哥哥一樣堅強、具有正義感的男子漢。
直純理所當然地有了這樣的想法。
而他這個想法因為直雪的死從『憧憬』變成了『堅決的人生目標』。
在直雪死後,被『院』以孤兒身分收養的直純在變身能力覺醒後開始進行修行。
直純的戰士天分成長速度驚人,過了兩年之後,大家都認同他是一個有能力有擔當的戰士。
有些人稱讚他是和他哥哥一樣的天才,但事實上,直純的資質根本就不算是優秀。
天資普通的直純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增強到讓周圍的人刮目相看的地步,這都是多虧了他過人的努力。
直純花在修行的時間比同期的人多了五倍、十倍。
而且還是每天每天,練到都快吐血。
在大家承認他是個有能力有擔當的戰士後,他仍舊毫不懈怠地持續修行。
「我的目標是被稱作最強紅狼的哥哥,我不可能在這種程度就誇耀自己的成功。」
最後,有一個人看上了直純的修行和成長。
那個人就是重建崩壞的『院』,坐上『長者』位子的男人——五堂恭市。
「你長大了,有一百八十公分嗎?」
五堂把直純叫到紫宸殿內自己的房間里,一見面便露齒一笑。
「直雪還活著的時候,我曾經看過兩、三次他帶著你的樣子……你看起來跟以前不太一樣呢。」
「大家常這麼說。我小的時候皮膚很白,而且身高也是班上最矮的。」
直純以略帶緊張的表情回答。
這是他第一次和五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