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闇。
全面的暗闇。
漆黑的世界,不存在任何能觸碰得到的東西。
牠在其中搖蕩,靜靜地窺視著『外面』的樣子。
只有一個人,知道牠藏身於此。
只有創造出牠的主人知道。
現在,牠所注視的人們,沒有一個注意到他的存在。
月森冬馬沒有、香沙薙桂沒有、『長者』也沒有。
牠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
身後的尾巴輕輕地晃動著,四周的暗闇掀起一片漣漪。
還沒
該行動的時間還沒到。
主人要的東西正拿在『長者』手上。
只要『長者』還擁有那樣東西,那麼將它搶奪到手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良機一定會來到。
牠像胎兒一般蜷起身體,靜靜地等待那個時機。
鮮紅的液體自柔軟的雪白指間滴落。
櫻一邊愛憐地撫著手中的肉塊,一邊笑著。
從月森相馬胸口挖出來的那東西仍舊溫暖。
「你打算摸那隻狗的心臟摸到什麼時候?」
站在櫻身前數步外的桂以駭人的語氣說道。
從他蒼藍雙瞳內放出的殺氣比刀還銳利、比冰還凍人。
冬馬就在他的身旁,不過他的雙膝著地、頭無力地低垂著,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
「因為汝的不中用。余才親自出征將之奪回。愛撫這顆心臟又有什麼不對?」
櫻綻放出一個妖艷的微笑,桂的殺氣隨之變得更加尖銳。
櫻聳了聳肩,視線轉向手上的心臟。
為了得到這顆心臟,櫻一百多年來難得地嚇破了膽。
心臟的主人月森相馬在四肢被切斷後仍舊沒有喪失戰意,他為了和櫻同歸於盡,選擇了自爆。
如果櫻在挖出心臟後撤退慢了半拍,他極有可能身受重傷。即使身為龍人,在近距離受到黃金狼以生命能量炸裂的衝擊,也絕對不可能毫髮無傷。
跟蘭死的時候一樣。
櫻回想起那個放棄長生不老的愚蠢姊姊死時的模樣,不禁蹙起了眉頭。
蘭為了守護自己的兒子而向櫻宣戰。她的執念異常驚人,即便是擁有獸人精銳部隊的櫻也陷入了苦戰。
這世上最糟糕的生物就是為了孩子拚命的父母。
真是讓人火大。櫻打從心底唾棄這種人。
他原本打算要殺掉的緣,也因為相馬自爆的阻撓而逃走了。
雖然不怎麼高興,但緣的事就以後再說吧。想要什麼時候殺了他都行。
既然他都放過緣一次了,緣八成也沒有那個膽量敢再來攻擊他。就算有那個膽量好了,他也構不成威脅。反正緣不過就是個孩子。
「接下來」
櫻的視線從相馬的心臟移到前方的青年身上。
要選哪一個?
他交互看著兩人。
桂同時繼承了龍人及香沙薙一族的血脈,他的肉體擁有凌駕龍人的強大力量及永遠的青春對櫻而言,要成為真神的兩項條件都沉眠在桂的體內。
另一方面,冬馬體內則蘊藏著據說只有將月亮與心交迭之人才能擁有的古月之力。
根據傳說,古月之力能帶來絕對的力量與長生不老。
古月之力雖然很難割捨,但我還是應該選擇桂嗎?
古月之力還有太多不明的疑點。當櫻出生在這世上之時,古月之力早已成為傳說,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文獻。
同時,他也不明白什麼叫作把心和月亮交迭。
既然沒有人能保證古月之力一定能讓他長生不老,那他就應該把冬馬的順位排在桂之後。如果得不到桂的肉體,那他就改選冬馬。
而且桂的母親是櫻的雙胞胎姊姊,同一血族的肉體一定比較適合作為移植精神的容器。櫻是這麼想的。
「你也夠了吧!」
桂將長劍的劍尖指向櫻。
「呵呵,別那麼生氣。」
櫻完全不在意桂的殺氣,他笑道:
「余也愛撫夠了,該是時候把這東西變成打開朝向永遠之門的鑰匙了。」
櫻停下撫摸心臟的手,以手覆蓋住心臟,用嚴肅的聲音說道:
「轉變吧。」
心臟隨即綻放出光芒,光芒炫目到連站在遠方的桂都不得不用手臂遮住眼睛,而櫻卻絲毫沒有瞇起眼睛。
過了一會兒,光芒逐漸散去,心臟化成了一顆珠子。
那顆珠子比成人的拳頭還大上一倍,顏色則是濃郁的金色。由於珠子幾乎沒有任何透明度和光澤可言,實在很難說它像寶石一樣漂亮。
「那就是『最後之月』嗎!」
「沒錯這就是讓余成為永遠的存在的鑰匙。」
由戰死的黃金狼心臟變化而成的寶珠?『最後之月』這顆做為桂的『涅盤之月』及冬馬的『久遠之月』原料的寶珠能夠解放沉睡在使用者體內的所有力量。與兩者不同的是,它能夠解放的力量是沒有極限的。
櫻以慈愛的眼神撫著金色寶珠的表面。
「我收下了!」
桂狠狠撂下這句話後便衝上前去。
「汝那烈火般的個性還是沒變啊汝何需如此凶暴,余當然會給汝啊。」
只是余得先把它借給另一個人,不能現在就給汝。
櫻看向桂的腳邊對著桂腳下朝自己這邊延伸而來的影子看了一眼,櫻淡淡地笑了。
「余不能殺了汝,不過難得碰到這種機會余就陪汝玩玩吧。」
櫻舔了舔雪白肌膚上鮮明的赤紅唇辦,放開呵最後之月匠。
呵最後之月白輕輕地飄向櫻的頭側,停留在空中。
「喝!」
桂一邊跑一邊刺出一隻手,閃耀著蒼藍光芒的衝擊波從正面打向櫻,將他紅寶石般的髮絲高高揚起。
「只是微風嘛。」
這道衝擊波雖然具有粉碎大石的力道,但櫻卻動也不動。
桂在放出衝擊波的同時步步向櫻逼近,朝櫻的眉間刺出長劍。
嗤笑的櫻用手背揮開逼上前來的劍尖,但長劍和桂卻突然化作濃濃的煙在眼前散開。
「!」
從煙中刺出的白刀划過櫻震驚的臉頰,被切斷的數根髮絲在空中四散飛舞。如果櫻沒有轉過身,臉就會被刺穿了。
「是具現分身!」
撥開煙霧現身的桂臉上閃過一抹「你說對了」的笑意。
具現分身。招式如其名,這是將魔力具現化後創造出分身的高等妖術。
桂使用這個妖術在沖向櫻之前就做出了一具分身。和分身同時衝上前去的桂先讓分身進行攻擊,等到長劍被揮開後,分身便立刻消失。接著,他再藉由分身消滅時所產生的煙霧掩蓋自己的行蹤進行攻擊。
桂尖銳地吐了一口氣,揮下長劍。這次白刀改攻向櫻的頸部。
櫻大步跳開閃過攻擊,以指尖撫過臉頰,一陣溫暖的觸厭傳來。
「居然傷了余的臉!」
櫻氣憤地咬牙切齒。
桂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呵最後之月醞就浮在他頭上。
「賤人!余要好好教訓汝!」
激怒的櫻以凌駕雷光的速度逼向桂,快得讓桂根本來不及反應。
櫻一把抓住桂的臉,以讓人無法想像是出自纖細手腕的強大力量壓倒他。
桂的後腦勺狠狠地撞上冰面,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櫻把抓住桂臉部的手放開,傲然睥睨著桂。憤怒讓他的呼吸紊亂,肩膀劇烈地上下起伏。
桂昏了過去,半顆頭陷進冰里。
「還不夠余之憤怒未平。余要打斷汝的每一根骨頭,讓汝嘗逼痛苦!」
就在櫻揮下手的那一瞬間,某樣東西擋住了他的視線。
「」
直到被打中後,櫻才理解到打中他的是一隻被金黃色體毛覆住的拳頭。
沉鈍的衝擊自鼻尖傳至頭頂。
「呃啊!」
櫻的身體向後大幅傾倒,眼底映照著和他瞳孔同樣鮮紅的天空。
有人在哭泣。
是誰在哭泣?
哭泣聲是從何處傳來?
不知道。
冬馬覺得那像是小孩的聲音。
小小的、小小的孩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