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響徹這個只有黑暗不斷延展的空間。
他按著喉嚨,非常痛苦。
他那如精巧雕像、工筆繪畫般的美貌已不復見。
鮮艷的赤紅頭髮變成全白,瞳孔白濁。初雪般的肌膚如同朽木一般失去了光澤及水分。
「燐燐」
他一邊呻吟,一邊以嘶啞的聲音喚著應該要一直陪侍在他身邊的少女。
「是的,櫻大人。」
一個少女無聲地出現在他身旁。白髮的她擁有褐色肌膚,瞳孔則是蒼藍色的。是個仍殘留著稚氣的美麗少女。
「余心愛的燐啊。抱抱著余」
被稱為的少女點了點頭,坐下來溫柔地把櫻的頭抱在胸前。
櫻把臉埋在燐身上,像是在發燒似的不停顫抖。身體明明是冷到骨子裡,但胸口和喉嚨卻
像燒灼般炙熱。
是名為老化這種病的發作。
活過了超越五百年的悠久歲月,櫻的肉體老了。
雖然他利用秘術保住了外表的年輕,但有時候當魔力被攪亂,老化的痕迹也會出現,就像
是病情發作一樣,而且發作次數正不斷增加中。
在燐的懷抱下,痛楚逐漸舒緩,顫抖也停了下來。
痛覺結束後,櫻的頭髮、瞳孔和肌膚都恢複了原本應有的美艷。
櫻望著自己如女性一般的纖長雙手,向燐問道:
「燐啊,余美嗎?」
「是的。」
對燐的回答戚到滿足的櫻微笑,撫上燐的臉頰。
平常燐總是沉默地閉上眼,把臉頰靠向櫻的手,但今天不一樣。
「我有件事必須向您報告。」
燐睜著眼說道。櫻端正的眉形蹙起。
燐把緣侵入櫻禁止他人進入的《蘭之封界》一事及月森相馬在《悠久之室》取回變身能力的事向櫻報告。
「緣襲擊月森冬馬,擄了一個女人。」
「他想要用女人當人質,讓月森冬馬去破壞石碑嗎真像是那個沒知識的小孩會做的事。」
櫻嘲笑著緣,卻也對自己的誤算感到一絲後悔。
他一直以為就算緣會去向香沙薙桂和陣內甲牙尋求協助,緣自己也沒有那個膽量來單挑他,他太天真了。
「此外,月森靜馬和橘春海一起前往香沙薙之里的遺迹所在地。」
「喔。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做。」
櫻的眼神變得銳利。
香沙薙之里的遺迹所在地藏有某樣東西。那是櫻不喜歡的東西,而且最讓他憤怒的是他對那樣東西束手無策。
月森靜馬單獨一個人的話或許找不到那東西,但如果有個妖術士陪在他身旁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
「您要怎麼處置他們?我去解決」
撫著燐臉頰的手滑到發尾,櫻微微搖了搖頭。
緣雖然是櫻捨棄不要的東西,但緣的妖術力量卻足以與他的生父御堂巽匹敵。就算是燐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地獲勝。
如果緣那樣的失敗之作傷了他所寵愛的燐的話就不有趣了。
「那麼」
「就令卑龍去吧。」
「卑龍?」
燐無機質的蒼藍雙眼微微瞪大。
「沒錯。余將在《蘭之封界》及香沙薙之里放出卑龍。」
他不想讓燐去解決緣,但如果只派個獸聖出去,恐怕也只會敗北而歸。
而不管是緣還是月森靜馬,卑龍百分之一百二十都能葬送他們的生命。
「如果緣把月森冬馬帶進了《蘭之封界》,余也將親赴戰場。余要以己之眼看看沉眠於他們體內的力量。」
燐之前曾經告訴過櫻,月森冬馬體內沉眠著深不可測的力量。
那股力量和櫻在香沙薙身上所追求的力量一樣強大。
「卑龍正好可以拿來作那力量的實驗品。」
燐點頭後從櫻身旁消失。她去準備製造卑龍所需的材料。
剩下一個人獨處的櫻看向自己的手掌。雖然剛剛的發作已經復原,但他白皙纖長的指上仍
留有數道深刻的皺紋。
「余絕不接受老化及死亡」
櫻靜靜地放出怒氣,一個人獨白。
製造卑龍需要兩樣東西。櫻擁有其中一樣,另外一樣則需要「調貨」。
有個男人被派來協助調貨。
把發量很多的粗乾長發綁成掃帚一樣的細瘦男子響忍。
即使在昏暗的密室里,響仍舊沒有拿下太陽眼鏡。
他現在人在『院』本部地下深處的石室里。
石頭砌成的房間里沒有任何日光射進。牆壁和地板上都施有法術,只要人一進來就會微微發光,但亮度跟新月的夜裡沒什麼差別。
響和燐把調來的材料運進石室後等待著『長者』的到來。
材料有八個。響一邊苦笑一邊看著倒在腳邊的材料。
每個都是『院』旗下的獸人。
獸人們全部被漆黑的布包起,排成一列。看起來就像是黑色的繭一樣。
黑色的布是響將黑暗物質化之後的實品。名為墮落纏的這塊布能強制封住被包覆者的魔力及獸氣。也就是說,只要被包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對認識的人出手實在是讓人很心痛咧。」
響說著完全不是真心話的話語,手指抓著臉頰。
八個獸人里有三個和響一樣是獸聖十士。
捕獲這一二名獸聖的就是響。
「立刻捉拿擁有力量的獸人。」
接下燐命令的響,和她一起照著力量的強弱順序捉拿人在總部的獸人。
就算燐是個再優秀的術者,要活捉獸聖還是很難的。
而響就憑著和獸聖們的交情堂而皇之地靠近他們,出其不意地捕獲了三名獸聖。並沒有花多大的工夫。
其他的五人雖然不是獸聖,但他們都是有名的戰士,這五個人是燐抓到的。
「不過身分階級這種東西還真是殘酷啊,位居下面的人連個屁都不是。讓在這邊的我相當感傷啊。」
響在燐一旁賣弄般的笑著,但燐完全無視,響也只好聳了聳肩。
成為『長者』傀儡的這個少女和『長者』以外的人只會以最小限度的言語對話。
「喂,小燐啊。你長得這麼可愛,笑一笑的話會更好看哏?」
沉默地等待『長者』到來也太無聊了,所以響又繼續找燐講話。
「請你閉嘴。」
被燐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響這次不只聳肩,而且還揮了揮手。接著,他們在等的人『長者』出現在黑繭的彼端。
「辛苦了,燐。」
櫻對燐綻開小小的笑容,燐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什麼嘛,只有小燐可以得到慰勞喔?」
響抗議。但『長者』卻看也不看響。
被燐和『長者』無視的響朝著別的地方吐了吐舌頭。看起來是一點也沒有忠誠心的行為,但『長者』卻連頭也沒回。不過燐有回頭瞪他就是了。
「我、我開玩笑的啦。」
被無表情的臉瞪視是很恐怖的事,響縮了一下肩。
「那,卑龍這種東西要怎麼做啊?」
響為了逃開燐的視線,把話題丟給『長者』。他以為反正沒人會理他,結果他的問題居然有了回答。
「把這個埋入獸人的心臟。」
『長者』的手掌上有一個小小的白色碎片。響拿下太陽眼鏡,仔細地盯著它瞧。
「骨頭?」
「是那個愚蠢女人的碎片。」
響皺起了細長的眉。一個黑繭輕飄飄地浮起。
「過來。」
『長者』微微地笑過後,繭墮落纏被不可知的力量撕裂。
被包在墮落纏里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他的皮膚呈小麥色,身材均勻,五官深遂,給人的感覺非常勇健。
響知道他的名字,緒形蓮司他是能隨意操縱水的水狼,同時也是獸聖十人之一。
『院』里沒有人操縱水的技術能出其右。
高中的時候,響和靜馬還曾經好幾次找他一起練功。
「唔」
垂下頭的緒形呻吟著抬起頭來。
「你、你是!」
在正面認出『長者』的那一瞬間,緒形的臉上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