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6機場、黑色光芒

最後,我得搭在阿友哥的肩膀上才得以走回準備室。千晶與學姐雖然也搖搖晃晃的,但都能扶著牆壁行走,我真是丟臉。

我們就像溶化的湯一樣從準備室的門流進去。工作人員與其它演出入員似乎說了許多慰勞的話語,但我已經聽不太清楚了。在意識朦朧之中,我看向時鐘。

三點半。

「……已經來不及了吧。」

一旁的千晶喃喃自語。她滿頭大汗,臉頰紅通通的。

我抓起風衣與雨衣站了起來。令我訝異的是,神樂阪學姐已經穿上外套正準備走出房間。

「哎呀,年輕人也要去嗎?」

「……是的。」

我握緊口袋中的MD。這是直接接上效果器錄出來的。

雖然了解一切都是枉然。只剩三十分鐘,再怎樣都無法實時趕到機場。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待在原地等待。

但是,學姐咧嘴一笑。

「我與年輕人不同,不會作無謂的傻事。但我要去。」

「學姐?你為什麼要陪小直那個笨蛋——」

學姐戳了一下跑過來的千晶的額頭。

「因為或許還來得及,相原同志要一起去嗎?」

來得及?怎麼做?一邊走出房間,我正打算開口請學姐說明時。

「直巳!直巳!吶!」

從樓梯口衝過來的瘦小的金色光芒。尤利在快撞上我時終於煞了車,他彎身不停喘氣,抬起頭說道。

「搞不好、還、來得及!快去機場!」

「為……什麼?」他跑去哪兒了?

「停飛?視情況起飛?」

學姐插進來問道。這時我終於了解了。

是雪。或許飛機會因此停飛。為什麼我都忘了呢?

「從廣播聽起來還來得及,但是雪若是停了……」

「快點!」

尤利的話才說到一半,學姐便跑了起來。千晶追過了膝蓋因疲勞顫抖而跑不快的我。接著,不知為何連尤利也跟來了。我們四人跑上樓梯,衝進電梯里。

「等、等等,那個……」尤利喘口氣後說道。「電車也停駛了,高速公路現在幾乎是癱瘓狀態!」

「那、那該怎麼辦?好不容易或許趕得上呀!」

千晶用力錘打自己的腳,擠出聲音。隨著滾燙的身體逐漸冷卻,黑藍色的絕望感涌了上來。我拿出手機確認交通信息。如尤利所說,前往機場的電車因積雪而停開。那計程車呢?不,招得到嗎?而且一般公路現在或許也因為這場雪而癱瘓了。從別的路線前往機場?既然如此就算用走的」

電梯停了下來。我們被丟出空曠的玄關。因為寒冷的緣故,我的肌肉終於取回控制權。我沒注意尤利在背後說了些什麼,跑了起來。在玻璃牆圍起的玄關外頭,雪仍持續下著,人行道上的數都被厚實的白色覆蓋,在車道上被雪覆蓋的車子如同壽司盤一般,連一厘米都動彈不得。

我穿過玻璃門來到外面,混雜細雪的刺痛寒風迎面而來的瞬間。左手邊有什麼東西朝我飛來,我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疼痛從手掌心擴散開來。

是全罩式安全帽。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停在路旁尚未熄火的機車,及站在一旁穿著連身工作服的邋遢男子。

「……什麼呀,原來是小直。要載人的話,我比較想載女孩子呀。」

哲朗悠哉地說道,跨上機車,自己也戴上安全帽。腳步聲啪噠啪噠地從身後傳來。是學姐等人追了上來。

「快坐上來,笨兒子。把大衣鈕扣扣好,不然騎車時很危險的。還有手套。我可沒有半點安全駕駛的意思,你要做好覺悟喔。」

我愣在原地,千晶碰地拍了我的背後。

「快點去!笨蛋小直!」

「我也會想辦法過去的,若是你趕上,記得告訴蛯沢同志,若是她不回來,你就要大大方方地劈腿啰。」

「直巳,小、小心一點、喔。」

「不用擔心,如果摔車,我們父子倆會手牽著手去另一個世界報到,不會寂寞的。」

「別說那種不言利的話!」我差一點下意識將安全帽丟出去。

「喔——很好很好,既然有精神吐槽就沒問題了。快點上來!」

許多想法彷佛在不曉得能否化為言語之前,幾乎就要亂成一團被吐出來。因此我戴上安全帽將那種感覺壓抑下來,跨上后座,將手臂環上哲朗那寬廣地出乎意料的背部。下一秒,身體倏地

沉下去,接著又差點往後飛去,我在彷佛快斷掉的手臂中施加力量。

接下來,我能看見的只有往身後飛逝的一片雪白。

穿過市中心,車道仍然相當擁塞。哲朗抄了近路後,便如他所說,毫不猶豫地加快速度。從后座看到雪胎大量捲起積雪的感覺有些嚇人。

在紅燈停下時,哲朗說道。

「停下來時就動動膝蓋、甩甩手指。別到了機場卻跑不動,那可是很蠢的。」

我照他所說的一動,膝蓋與手腕都發出了哀嚎。我不由得想像,會不會回過神來才發現手臂因凍傷而從肩上掉下來呢?我從未想過在下雪天坐在機車后座是如此折騰人的一件事。

當四周的房屋逐漸減少時,我們上了高速公路,從LED標示牌上確認沒有路段禁止通行。雪已經停了。

「雪停了是好事,但飛機搞不好就會飛走了。」

經過交流道時,哲朗喃喃自語。雖然經過好幾個加油站與車站,但我沒有去看時間。飛機預定起飛的時刻早就過了,我能做的只有緊緊抱住哲朗的背後祈禱而已。

進入交流道就看見一連串的車陣,哲朗毫不猶豫地在車子間穿梭前進時多車陣慢慢舒緩。通過第一個收費站時,比起天空飄降的雪花,從路面上揚起的雪花還比較多,但不可思議的是氣溫又變得更冷了。彷佛生鏽的刀刃正割裂著皮膚一般。但手肘與膝蓋以下的地方早已麻痹、失去了感覺。哲朗的話真是一點幫助也沒有。但我不能抱怨,哲朗的痛苦應該比我多出一百倍吧。

這時在參雜著雪花的刺骨寒風中,我突然想到一點。

「吶!哲朗!」

雖然知道這樣很危險,我還是不由得大喊出聲。

「什麼?別在我耳邊叫,很吵耶!」

「你、你為什麼要騎車來?」

當然是為了送尤利過來,這我也知道。但是。

剛才用手機確認交通信息時,我看見了。從我家到會場的電車仍然正常行駛。

這麼說,哲朗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打算送我來機場吧?

「我跟你說,小直!」

哲朗大吼的聲音,因為安全帽與逆風的緣故,幾乎聽不見。

「我想你大概聽不太清楚,我現在要說一句很偉大的話喔!這或許是父親不能對兒子說的話第一名吧!可別變得像我一樣!」

只有這句過分的話,我聽得非常清楚。我將安全帽緊貼住哲朗的背後,加重手臂的力道。

「我呀!一直到最後都沒能抓住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你那沒用的個性是遺傳的,真是抱歉呀!誰叫小孩不能選爸媽呢,這一點你就死心吧!不過,你還來得及!我一定會讓你趕上!」

由於戴著安全帽,我連拭淚都辦不到。也沒辦法讓風吹散淚痕。

像水管一樣覆蓋道路的隔音牆倏地消失。圍牆的另一側,令人屏息的純白大地在眼前擴展開來。轟音掠過頭頂。因大雪一片朦朧的天空中,可以看見噴射機的身影。

是機場。

隔音牆再次遮蔽我的視野。從牆壁土方可看見遠處的管制塔台及機場大廈的高聳身影。雪已經停了。飛機開始起降了!

標示出口的藍色牌子從我頭頂掠過。哲朗改變車道,進入通往出口的下行車道。穿過收費站時,我又聽見飛機的轟音。已經起飛了嗎?冷靜下來,得先確認才行。

機場大廈南目前,在汽車擠成一團的地方,哲朗放我下車。我從后座滾下來,一邊咬住手套將手抽出來,一邊取出手機。尤利寄給我的簡訊中寫了真冬搭乘的班次與航班情況。為了剷除跑道上的積雪,視情況起飛。還來得及。

「哲朗,謝謝!」

我跑了起來,被迫在機場停留的旅客與體積龐大的行李,將入口擠得水泄不通。室內的暖氣使得臉部皮膚干癢不已,膝蓋雖然有拐到的感覺卻不覺得疼痛。廣播不停地播放著讓您久等非常抱歉之類的話語。同時廣播著幾點幾分起飛的幾號班機將延遲幾分、在何時起飛的訊息。我的背部倏地結凍。國際線在哪邊?三樓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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