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唱歌的方法、開門的方法

那年冬天,我打從出生以來頭一次為了送禮物送女孩子而煩惱。

早晨的民音社練習常。擺了爵士鼓與擴大機之後,連站的空間也沒有,光以有我與千晶兩人就顯得擁擠不堪。室外雖然寒風刺骨,但掌內卻己熱氣蒸騰。

另外兩人應該也快到了吧?我看著用發束綁起、在鐃鈸之間晃動的短髮,腦中這麼想著。這種事自然不可能夠問當事人真冬,但我也不想請教甲姐,想必一定會挑起她的興緻。

但當我下定決心找千晶討論時,她卻反問我:「啊?禮物?」下一秒,便朝我一拳揮來。

「你做什麼啦……」

我邊撫著頭,邊將倒地的貝斯扶起。

「是什麼禮物,你再說一次看看?」

你邊朝拳頭哈氣邊發問,誰敢回答呀?但千晶的眼神愈來愈駭人,我只好不吞吐吐地回答。

「那個、就是說、真冬的生日快到了嘛……」

不出所料,我又挨了一拳。

「真不敢相信!要是你有一公克的細心,就不該找我討論這種事!」

「咦?不是……我當然知道真冬跟千晶的喜好全不同,但我也想不到可以問誰呀」

「我不是指這個!」

第三拳。我已經開始頭暈口眩了。千晶哼了一聲,開始幫小鼓調音。我也嘆了口氣,將貝斯接上擴大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了什麼話惹她生氣嗎?

「小直真是的!不要胡思亂想,趕快練習,時間很寶貴耶!」

「我知道啦……」禮物的事晚點再想吧,難得千晶陪我提早到校了。

我背上背帶,握緊琴頸。當時的熱度仍殘留在琴弦上,其至能感覺到汗水從指尖滲出,然後被掌心吸收。

從暴風雨般的校慶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周。季節完全進入冬天,早起成了一件苦差事,但我還是時刻進行晨練。因為在現場演唱中,我深刻體認到自己的體能有多差勁。

連續兩天、兩小時不間斷的現場演唱,我總算是撐了過去。除了一開始就已經有所覺悟外,奇怪事件也使得情緒一直處於激昂狀態就像是用詭異的藥物勉強自己的身體繼續運轉似的。沒想到在第三天的表演結束,腦內嗎啡已經耗盡時,學生會成員衝進後台,對神樂阪學姐這麼說:

「神樂板小妹,有一大堆擠不進來的人希望能夠加演呢,能不能請你們在後夜祭也表演一場呢?」

學姐爽快地接受了。試想看看,在蠟燭燃燒殆盡、只剩燭蕊苟延殘喘地燃燒時,會散發出多麼悲慘的氣味?

「也對啦,後夜祭時小直的背影看起來的確很可憐。」千晶似乎也想起來了,她一邊調整低音鼓踏板的位置一邊說著:「不過學姐倒是非常開心,說你的聲音很像斯普林斯廷之類的。」

「不過之後就變成森進一〈註:日本演歌歌手)了……」

「所以才要練習!」

千晶似乎還在為禮物那件事的氣,碰碰地踏響低音鼓。低響逐漸化為節奏,最後與中音鼓交織成陣重的十六拍子,為了保持空氣流通,現在是開窗的……不過算了,反正她有控制音量。我在內心感嘆,爵士鼓要維持小聲的連續敲擊非常困難,這傢伙真的越來越厲害了,我有種被拋在腦後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同時彈貝斯的緣故,小直的發聲方式轉起來有些刻意,以前的唱法還比較直接。」

「你記得真清楚……」她連唱歌的部分都把得那麼仔細呀?

「你以為我跟你一起上過幾年音樂課呀?」

「說得也是。」

這十年來,我與千晶一直是同班同學。仔細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十年之後.我們還像這樣加入了同一個樂團。

「所以只要多做練習,讓手習慣指法後,應該就能唱得比較自然了。」

原來如此。話說回來,這傢伙竟然能一邊打著這麼複雜的拍子一邊說話。這也是經過許多練習,讓手習慣打點的緣故嗎?

「呃,那要從哪種樂句開始練習比較好?」

「誰知道呀!不要連這種事都得依賴我。」

說得也是。一問出口,自己就後悔了。千晶沒停下刻畫節奏的手腳,鼓起了腮幫子。

「即使是我,也不可能知道小直所有的事呀。」

「那你知道多少?」

背後突然傳來聲音,我差點沒往前撲倒。回頭一看,鼻尖差點碰到栗子色的頭髮,寶藍色的眼睛近在跟前。我站在原地,不禁目不轉睛地叮著真冬的臉看。她的鼻子與臉頰紅逝通的,應該是在冬天早晨寒冷的空氣中走來學校的緣故。她是何時出現的?由於敲個不停的鼓聲,我完全沒察覺她在身後。千晶也因為我擋住視線而沒看到真冬的身影,她一臉詫異地停下手中的動作。

「真是的,如果到了就打聲招呼嘛!真咚咚早呀!」千晶舉起鼓棒。

「……早。」真冬害羞地從我臉上別開視線。我也一樣,光是四目相對就讓我心跳加速。

因為從那之後——從校慶的現場演唱後,才過了一周而已。

「偷聽是不好的興趣喔。」千晶的聲音傳來。

「我才沒有!」真冬用力頭,長發飛舞,「……只是不小心偷聽見而已。」

「你、你從哪裡開始聽的?」我不禁慌了手腳,不會連禮物的事都被她聽見了吧?不料真冬卻皺起眉頭。

「……不想被聽見嗎?」

「咦?啊、不、那例……」

「從千晶跟你一起上過幾年音樂課那裡開始。」

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那裡阿,太好了。

「你為什麼些鬆一口氣?」

被真冬這麼逼問,我的腦子裡一團混亂。為什麼連她都在生氣?

呃、什麼?」

「小直從以前就是這樣,心裡所想的事全都會寫在臉上。」千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是、是這樣嗎?」

「你自己沒發現嗎?」

連真冬也這麼說,使我大受打擊。千晶聳聳肩。

「他怎麼可能會發現?他可是遲鈍到被蜜蜂螫了也不會察覺的傢伙耶。」

「這我知道。」

「而且比阿米巴原蟲還沒神經。」

「這我也知道」

我究竟做了什麼

「剛才也是,他竟然還問我真冬的禮……」「吐啊啊啊啊啊!」我連忙跨過爵士鼓,摀住千晶的嘴。拜託你別說出來呀!

「嗚嗚!」

「什麼?是不能告訴我的事嗎?」

轉過頭去,真冬的表情彷佛是在質問。走投無路的我,雙手像瀕死的蛾一般死命揮舞,試著想擠出幾句話來掩飾。

「早安呀!各位同志!」

響亮的聲音傳來,敞開的門口出現高眺的身影。綁起的黑髮翻飛,神樂阪學姐悠然踏入練習室,旋即關上沉重的房門.得救了。雖然不明就裡,但我現在的處境真的非常不妙。

「嗯?年輕人打算奪取相原同志的吻。而相原同志正在阻止嗎?」

「才沒有!」「才不是!」「響子!」

學姐將吉他盒從肩上卸下,放到地板上,微笑地轉身打開門。

「那為了不打擾你們,我會只留下攝影機然後到外面待個五分鐘左右,請各位繼續吧。」

「等等等等!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快點開始晨練啦!晨練!」

我拚命叫住她。

「接吻還需要晨練?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純情。如果可以,我很樂意奉陪喔。」

「為什麼學姐要到那裡去呀?我們不是樂團嘛」

學姐轉身,反手關上練習室的門豎起食指。

「可不是普通的樂團喔。我們是黑鳥,是以戀愛之焰燃盡的夜晚,向世界宣告黎明的羽翼。」

「是……」那又怎樣?

「所以要是出了名,有人邀請我們參與電影拍攝時,接吻鏡頭拍不好豈不是很令人困擾?」

「你幹嘛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附帶一提,蛯沢同志的吻功還挺不賴的。」學姐舔了舔嘴唇。

「響子——,!」真冬尖叫,用力捶著一旁的鐃鈸。我則是大受驚嚇。什、什麼時候的事?啊、不對,該不會是住宿集訓第三天的那個吧?

「真是的!音樂才是本行吧?」千晶用鼓棒前端戳了戳學姐。「繼續舉辦現場演唱讓我們出名才是重點!」

「就是因為相原同志總是在這種時機發表正確的言論,我才會那麼愛你呀。」

「這種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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