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5.到海邊去

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在電風扇前汗流浹背地打包行李。

『小直,藍色和紫色哪個好?』

千晶沒頭沒腦地丟給我這個問題,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背景音樂是保羅瑪利亞大樂團演奏的音樂。藍色和紫色?怎麼回事?話說回來,她們是從哪裡打來的啊?

『嗯……我現在和真冬正在買泳裝啦。我已經決定好要買粉紅色的了。』

「啊,你們在百貨公司?」

『對啊對啊。而且現在已經放暑假了,人好多,擠得要死。』

千晶真的和真冬一起去買泳裝嗎?我有點吃驚。

『然後真冬一直沒辦法決定。小直,你挑一個。』

「為什麼是我?」

『因為真冬說她不會游泳啊!也就是說她買的泳裝是穿好看的,所以才要小直選呀!』

「搞不懂你在想什麼,自己選啦!」

『啊——算了。對了,那我把試穿的照片用手機傳給你。』

「——不、不行!』後方傳來真冬的聲音,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接著電話就掛斷了。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啦!

我把掛斷的手機拿在手裡不停翻來翻去,還真的等了簡訊鈴聲好一會兒,都忘了要收拾行李了。真冬穿泳裝的照片啊——真的會傳過來嗎?不行不行不行。我在想什麼啊?真冬還是會拒絕她吧。

不過多虧了千晶我才想起來,於是在柜子里東翻西找,把泳褲給找了出來,塞到登山包一角。到時候有時間出去游泳嗎?

海邊?大家都會穿泳裝?我突然沒來由地在床上滾來滾去。到現在我才稍微理解班上同學起鬨時的心情。只有我們四個人耶,只有四個人,而且是去海邊,還住別墅——該怎麼說呢?這隻能說是過太爽了吧?

我趕緊恢複正常,在床上坐好。距離現場演唱不到兩個禮拜了。練習要緊。

不管怎麼說,就是明天了。

「小直,洗澡水要怎麼燒啊?」

「剛才不是教過你了嗎?」

「小直,我不知道我的內褲放在哪裡。」

「我怎麼會知道你放在哪裡啊!」

那天晚上,我試著放手讓哲朗做一些家事。雖然只有三天兩夜,但如果沒人在家時他不能多少照顧自己,那我會很頭大。

「喂,現在說還不算太晚,你真的不帶我去嗎?會很有幫助喔。我可是很擅長幫女生在背上擦防晒油喔!」

「你在自己的香港腳上擦藥就好啦!」

「小直,你太天真了。那不是香港腳,是輪癬喔。」

「羅唆啦!你別靠近我。」

哲朗縮成一團,蹲在房間角落喃喃自語地說什麼:「我不記得自己養出過這樣的小孩……」我丟著他不管,自己回到二樓的房間去。最後確認一下貝斯跟替換的弦。明天很早就要起床,還是趕快去沖個澡睡覺吧。

第二天的集合地點是長島樂器行,也就是神樂坂學姊打工的地方:離這附近最大的車站商店街有一段路。樂器行是間破爛的店,位在一棟細長的三層樓建築里,彷佛地震一來就會垮掉,不過最近倒是頻頻有常客光顧。一到深夜,這裡就會成為樂手們逗留、聚集的地方。

早上九點,我和千晶到的時候,門口的路上停著一輛大型的白色休旅車,神樂坂學姊正要把爵士鼓搬上車子的行李箱,真冬則坐在后座,探出身子看學姊搬東西。好久沒看到她穿便服了。然而真冬一看到我,又鑽回車裡去。

「早啊!你們兩個,可不可以幫我搬擴大機?」

學姊的額頭上滿是斗大的汗滴。這台休旅車還真大啊,就算把所有樂器都搬進去,好像還有剩餘的空間。

「呃……誰要負責開車啊?難不成是學姊?」

我邊搬擴大機邊問。自從聽說要開車去海邊以後,我就一直對這件事感到不安;也許學姊會有駕照吧?

「嗯?我們有專門的駕駛員喔!回程也會來接我們。」

「啊?」難不成是那個倒霉的店長?

這時,店裡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一台高度跟我身高差不多的馬歇爾擴大機出現在眼前。把它搬出來的是一位個子很高,年紀大概二十好幾的男人。一頭亂髮之中藏著一雙銳利的眼神,即使透過墨鏡,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視線;加上相對高聳的鼻樑,顯得十分引入注目。就算只是在街上擦身而過,恐怕整天都不會忘記他那張臉。

「弘志,我把擴大機搬進去,你去把三把吉他放在座位底下。」

「噢,了解。」

聽到學姊的話,那位叫弘志的人苦笑了一下。

「咦、咦!」和我一起搬貝斯擴大機的千晶看到那個人的臉後,就把手放掉跑開了。我一個人勉勉強強地把擴大機搬進車子的行李箱。搞什麼啊,這樣很危險耶!

「濱坂弘志?是……是本人嗎?哇!」

「不不,我今天只是個小小的駕駛員。」這位弘志大哥摘下太陽眼鏡,對於品投以微笑。呃,他是誰啊?

「千晶,那是你朋友嗎?」

「小直,你不認識他嗎?」

「這……不好意思。日本的樂手我幾乎都不認識。」

休旅車上路後,我在后座向弘志哥道歉。

「不要用這麼奇怪的方式跟我道歉啦。」弘志哥大聲地笑著對我說:「不認識我也無所謂啦,畢竟我是玩地下樂團的嘛。反正這次的現場演唱結束後,你想忘也忘不了啦。」

他這麼說讓我更為抱歉,身子都縮成一團了。

根據情緒高昂的千晶所言,再加上學姊一點也不認真的介紹,我才終於整理出一些頭緒。弘志哥似乎在一個叫「憂鬱變色龍」的樂團里擔任主唱,也透過獨立音樂唱片公司出過專輯:聽說也提供曲子、或參與合音之類錄製專輯的幕後工作。也就是說——他是個職業樂手。這次邀我們客串演唱、還有借我們別墅的都是這位弘志哥,讓我實在抬不起頭來。

「為什麼會淪落到來幫我們開車啊?」

千晶把頭探到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問道。最後一排的座位已經放倒下來,還塞滿了行李,所以我和千晶、真冬肩並肩坐在第二排。

「當然是因為我和響子打賭賭輸了啊。本來想說只是把別墅借你們住三天兩夜實在是太便宜我了,早知道就不說要順便開車送你們了。」

啊,果然啊……是這麼一回事嗎?

「那學姊你賭了什麼?」千晶這次問坐在副駕駛座的學姊。

「我跟他說,要把自己借給他三天兩夜。」

「學姊!」

我和千晶兩個人同時大喊。

「請好好珍惜自己!」

千晶抓著學姊的兩隻手臂,微微地搖晃著她。

「可是我不可能輸給弘志這樣的人啊。現在想想,不該只說三天兩夜的,早知道就先跟他簽個兩年契約就好了。」

「別說傻話了。那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別墅,是我和一堆人合資一起買的。」

「你們是用什麼定輸贏的?」我真想知道她是哪裡來的自信,於是便問問看。

「唱卡拉OK。這個男的真笨,居然以為唱自己的歌就會拿到高分。其實我早就控制了評分系統,所以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真過分……怎麼這樣對待專業的樂手呢?

「羅唆啦,吵死了,下次我一定不會輸。」弘志用手掌砰砰地拍著方向盤。

「其實……由學姊選擇比賽方式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所以你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我實在太同情他了,忍不住給了他這樣的忠告。

「真是的……你也被她要過?」

「啊這個……呃……」

結果弘志哥只是一直苦笑。

車子開上交流道以後,話題終於聊到音樂上了。

「其實我之前就想彈吉他了。不過古河他——啊,是我們團里的吉他手啦,他說什麼我彈得不好,就不讓我彈了。不過那傢伙以前其實是想當主唱的樣子,不過唱得不好。就這樣,我們為了取笑對方的技巧差,偶爾會秘密地交換角色上台表演。」

他說後來的團員都是熟識的朋友。也就是說,和「憂鬱變色龍」沒有任何關係吧?我有點放心了。雖然說是地下樂團,不過在職業樂手之前表演還是有些令人卻步。

「雖然你們是開場的樂團,不過輕鬆點表演就好啦。」

「什麼輕鬆點表演!沒那回事。我們會唱到讓所有觀眾如痴如醉。」學姊如此反駁。話說回來,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樣的朋友啊?關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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