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 M 【第五部】閉幕,以及未來

【第五部】閉幕,以及未來

1.

在電光石火間伸來的手搗住我的嘴,視界往上一仰。衝擊力讓我的腳打結,背部著地倒在地板上。這一瞬間在我的感覺中就像是以慢動作發生的

同時我想起老師的話。

「『紅色十字架的法袍』和『白色面具』那傢伙是神聖騎士吧。」

「神聖騎士?神聖騎士是指『那個』嗎?」

「就是『那個』,而且紅色十字架的法袍和白色面具是德意志帝國教會的。」

所謂的神聖騎士到底是什麼呢?

要說明這個,首先就得從橫跨十六世紀與十七世紀的魔學興亡史開始說起才行。

在十六世紀的德國,為了脫離已經腐敗的舊天主教制度,宗教改革運動經由路德之手發揚光大,並擴大到全歐洲。透過此運動,原本涉足國家利益輸送中飽私囊,導致信仰徒剩空殼的基督教會,得以改善體質重獲新生。

但是

要完全得到新生,則有一道阻礙存在。

那就是法術師。

法術師從中世紀初期時起,就已經利用他們的智慧與法術參與政治,侵蝕到國家中樞。由於當時的國家與教會有密切關聯,使得教會的洗禮儀式順勢加入眾多魔學要素,這也被視為信仰之所以腐敗墮落的成因之一。

所以,新教教會為了掃除法術師,以天主的名義想出一個瘋狂的計策。

那就是「狩獵女巫」。

新敦教會主張「把為了私利私慾橫行無忌的一干法術師全數視為異端,在天主的名下予以定罪」,連法術師這種存在本身都予以徹底否定,一一抓起來處死。

「狩獵女巫」的活動藉由眾多信徒傳播到世界各地,歷經長達百年以上的時問,終於把法術師消滅殆盡。不僅如此,凡是加上魔學之名的一切像是文獻與資料、從文化財產到遺迹的一切事物都被徹底埋葬在黑暗之中。然後到十七世紀中葉的一六四三年,也就是相傳為當時最後一個法術師的德國召喚法術師娜米朱米艾里亞遭到暗殺的這一年,魔學實質上已經被視為滅亡過一次了這段魔學的黑暗時代,一直持續到兩百年後的一八二零年,由一個倖存下來的法術師伊利法斯利末開始魔學復興運動為止。

然後實際執行狩獵女巫工作的,是各國教會自行組織、編製的天主前哨部隊「神聖騎士團」。他們身罩法袍代替盔甲,被准許在國內基於護教目的強行處置持異端教義者與法術師,也就是所謂的武裝異端審裁官。

這個時代持異端敦義者與法術師,絕大多數都是死在三個騎士團手中,這三個騎士團也因而聲威遠揚。它們分別是法蘭西王國教會的、英國國教會的、還有德意志帝國教會的。

說到其中的,更因為一位傳說中單騎驅逐將近五十名法術師,擁有「破軍卿」外號的首屈一指神聖騎士羅瑟斯羅森巴拉德屬於此團而聲名大噪。我多少也聽說過神聖騎士還有的名號,不過關於他們的具體裝扮就不知道了。

但是我現在正被那個攻擊

怎麼可能!

那是應該是以他人為對象的「未來視」。

那個光景應該不是我的未來,而是某個其他人的未來才對,為何

碰!背部傳來一股強烈的衝擊。

我喘不過氣來,思考停頓。

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掐入我的頸子,讓我沒辦法呼吸。不,雖然勉強可以呼吸,但是可能因為本應流到腦部的血液受到阻礙的關係,我的意識一下子就開始模糊起來(不妙!)手機呢?不在我手中,是掉了嗎?視界內落下暗影,我嚇了一跳。那張帶著詭譎笑容的面具已經迫在眼前不到五十公分的極近距離,真的就是近在眼前

在我逐漸被佔領的思考領域中,只剩「為何?」兩字增殖著。

為何是我遭到攻擊?

我預知到的明明就是他人的未來耶?

動機是什麼?這樣的他,到底有什麼要攻擊我的動機?

(照片。)

不會吧。

被我放在口袋中的照片。難道他的目標,就是我在無意之間順手帶過來的這個?不,沒道理,冬子已經死了。就跟要有兩個音叉才會出現共振現象一樣,既然施術對象已經不存在,這張照片也沒有作為媒介的意義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點。那麼為什麼

我的後腦發麻,意識逐漸遠離。眼前開始慢慢(啊啊)發亮,一切逐漸被染成純白。(我要失去意識了)不妙,危險。雖然心知肚明,但只能無能為力地由著世界漸淡而去。

在眼前的是一身法袍裝扮的人。為了制裁法術師的罪孽,因而存在於過去的騎士

思考轉向另一個方向。

制裁。

啊啊。

驀地,我對這個字眼感到一抹舒暢。

法術師的罪孽。

那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法術師非得被制裁、被殺害、被埋葬在歷史的黑暗之中不可?

沒錯,法術師這種存在多半都是些只顧私利私慾、任意妄為的人。雖然有時候也會湊巧造成使事態朝向好方向發展的結果,不過當然也會有完全相反的狀況,引發莫大的災難,有時候還會留下使幾萬、幾億的人陷入絕望事件的記錄。

但是,真的會有具備優良人格才能存在嗎?我是這樣想的。冷酷、傲慢、受他人疑懼、不信任他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一切犧牲。是不是要在這類的意志之下,才會有才能誕生呢?至少我至今為止面對過、那些名為法術師的才能們就是如此。法術師多半也包含我在內會在心底有著毀滅性的黑暗存在。

那麼法術師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嗎?

我是法術師,所以現在就要在這裡被殺害了嗎?

也許是吧。

我傷害了母親,使她身受永遠無法抹滅的創傷。因為法術的關係,因為這份才能的關係。

我想要接受制裁。

一直都想要接受制裁。

所以這也是我所期望的一種未來,應該是如此。

我就在這裡

(了。)

可是

為什麼

(道了。)

為什麼我的手卻在動呢?

拚命抵抗,是在為了尋求脫身之術而掙扎著吧。

(知道了。)

啊啊,這真不像是我的作風。真不像是我一直以來眼睜睜看著許多事物發生、過去、死心的作風。

可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來說、至少這次我已經如此決定了。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如此決定的。

(因為我已經知道了,自己該做的事是什麼。)

我胡亂揮著的手碰到他的臉。

面具掉了下來。

我與他的視線對上。趁著他想要擋住自己臉的一瞬間機會,掙脫他的控制,拚命把手往上方伸去。我的手抓到什麼東西,那是黑布幕的邊緣。於是我用力一拉。

在下一個瞬間,窗帘架發出嘰嘎聲,固定夾「噗滋、噗滋」繃開。

黑布幕落下,拂去黑暗。

三道雷光閃過。在潑墨般水淋的窗子另一頭可以看到的,是一無所有、有淚如傾的天空。

天空哭泣著。

炫目得令人眼花。

「抱歉。」我可以聽到這樣一個聲音:「你稍微睡一下吧。」

他的眼光射向我,黑色瞳仁的深處閃著強烈激情的暗沉光芒。

他的雙手再次扼上我的脖子,用力地按在我的喉頭上。

雨。

光。

即使如此,我也絕不閉上眼睛、不屈服。這麼堅強的意志原本是沉眠在我體內的什麼地方啊?連自己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但是

即使精神不肯屈服,身體還是撐不住了。

我本來舉起像是想要抓住什麼的手,掉了下來。

(不行、了嗎)

我清明的神智已經遠揚

2.

所以一開始我以為那是幻聽。

朦朧的意識帶來理應不存在的聲音,我原本以為那是即將失去意識的前兆。

但是那個入耳的聲音不但十分清晰

而且聽起來還挺耳熟的。

「好,這樣一來既定的未來就達成了然後只要去取得接下來的未來就好。」

大概是突然出現的聲音令他動搖,扼在我脖子上的手略微鬆動。而我也因此在意識的一角驚覺到啊啊,原來不只是我,他也聽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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