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 M 【第四部】她為何尋死?

【第四部】她為何尋死?

1.

話說回來,由於我今早沒什麼食慾,所以最後並沒有吃早餐。現在算來差不多該是我開始有些飢餓感的時刻了但是完全沒有那種徵兆到來的跡象。

我很清楚理由。

因為我緊張得胃縮成一團了。

「」

不知道為什麼,我人在二樓北側的陽台,坐在冰魚旁邊。

另一邊恰好是諡先前所站的地方,我腳邊的地面上有根像是他抽過的煙蒂。

冰魚也跟我一樣抱膝而坐,她的視線直直射向前方落雨的校園。

現在的雨勢相當強了。

冰魚沉默著。

我不禁抱頭。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我因為擔心她才跟來的事是事實,對於這點我可以對天發誓、問心無愧。但是我沒神經地侵犯了她的隱私,卻也是個無法狡辯的事實。

我已經向她道過歉了,那時候她也只是默默地輕輕搖頭而已。諡在瞪過我之後,一語不發地從走廊離去當然我是不想讓他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但是我畢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繼續跟著他。還有另一個考量是既然被害者冰魚在這裡,那我留下來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可是嗚嗚,起碼要是我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我也就不用被自責的念頭壓得這麼難受了。這樣的想法會很卑鄙嗎?很卑鄙吧。

我抬起頭來想要看時鐘塔確認目前時間,不過因為這裡本身就算是A棟的背光處,所以看不太清楚。

忽然

「很意外嗎?」冰魚吐出這幾個字。

「咦?」我轉向她:「什、什麼?」

「我有喜歡的男生。」

「沒、沒有,沒那回事。」

「真的?」

「嗚呃嗯,老實講是有一點」

「你很沒禮貌喔。」

「」

「抱歉。」我低下頭,真的很抱歉。

她輕聲一笑。

「我啊,是在今年三月時告白的。」

三月?就半年前而已。那時候諡應該是大四生,冰魚也還是高三生。

「我和印南在國小時就是朋友了,當然大家也是,所以我從那時候起就認識諡哥了。但是因為諡哥到高中為止是念其他的公立學校,再加上又相差四歲,因此見面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在去印南家玩,見到好久沒見的他時,看到他和以前相比變化好大,本來有點害怕;不過後來發現他的內在完全沒變,就安下心來了。」

「為什麼男生會突然之間一下子長高那麼多呢?」她感到滑稽般的笑著,那是把自己對他的回憶全都注入其中的表情。

「因為一直都像那樣有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感,所以連我自己都一直以為,我對他的感情只是一種崇拜而已。但是就在這樣的時候,我得知他大學畢業後要去英國的消息」

她又重新抱起膝頭。

「我受到打擊,就像是突然挨了一巴掌的感覺。自己會受到那麼大打擊也是另一層打擊所以我想,如果不說出來我絕對會後悔。但是在我想著非說不可、非說不可的時候,時間已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結果我一直到他要去英國的前一天才說出來,而且是在電話中說的。」

說到這裡,她問我還記不記得一件事。

「什麼事?」

「四月第一次上老師課時的事,那時候老師用法術讀取過我的心對吧?」

「啊、啊啊嗯,是有過那種事。」

那是四月時,我們被分到老師的專題研究組,開第一次小組會議時的事。在我們希望老師表演些什麼法術的要求下,老師讀取了冰魚的心。不過她應該已經察覺到,當時那些只是老師的詐術了吧

「還記得老師那時候說過的話嗎?」

我在記憶的櫥櫃中翻箱倒櫃。記得好像是冰魚雖然表面上裝得沉著冷靜,實質上卻絕非如此之類的說法吧?

冰魚點頭。

「老師大致上說中了。」

「咦?」

「其實我並不是向來沉著冷靜的那種人。雖然在別人眼中往往是那樣,可是事實上我是個一有什麼小事就會馬上動搖混亂,一肚子火氣直往上沖的人。我並不是個向來冷靜的人,只是沒辦法把心裡的想法好好表達出來,那是種類似面具的東西而已。」

的確,我有同感。

她的內在與外在多少有些溫差。雖然很少展露於外,不過就跟她本人所說的一樣,其實她是個相當激情的人。甚至在四月那件事的時候,她也曾經激動地對只關心解謎,卻對被害者視若無睹的老師(對那個老師!)說「有失體統」、「身為一個人,這種行為是可恥的」。

「不過那種事曾經令我感到很難受。也有過一小段鑽牛角尖,覺得沒人願意來了解真正的自己而自閉的時期在那時候,他有來關心過我喔。多半是印南看到我那個樣子覺得擔心,所以告訴他的吧,因為我什麼事都沒有對印南說。可是因為我這個人很不坦率,就對他說:『反正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懂得我的想法。』結果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說了什麼?」

「『當然不會懂,因為我又不是你。』」

「」

她又輕笑了一聲:「『對,不可能會懂,但是可以試著去了解。』」

可以試著去了解

她閉上眼睛。

「也許這一切不過是事後才找出來的理由,也許契機只是件根本無關緊要的事而已。但是驀然回首時,我就已經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他了,然後一有自覺以後,那份感情就越來越強抱歉,從剛剛我就一個人自顧自說個沒完了呢。」

「嗯。」我發出既非肯定也非否定,甚至不知道算不算是回應的聲音。

她又開口說了聲「但是」,像是在吞著苦澀感情般的說道:

「我剛剛已經被甩了。」

「」

「在三月那次告白的時候,他也跟剛剛一樣說不能跟我交往。因為我告白得太突然,所以他一時間也只能那樣回答。當然,那全都是我不好就是不過持續多年的感情在突然有了自覺以後,又突然結束。所以在這段期間中,一想起我跟他的事,我的心情就像是被吊在半空中沒個著落似的。也許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不過我想他是為了結束我那種心情,所以才與我直接見面,把同樣的話再說一遍的。為了讓我不要再有奇怪的期待,確實地甩掉我。」

「」

本來以為諡之所以回到日本參加城翠節,是為了追悼藤代之死。不過也許並不只是為了那個原因而已。

他可能是為了確實給予冰魚那個回覆才回來的。如果是這樣,那麼為了這個答覆特地遠渡重洋自海外歸國這件事本身,卻也代表了她這個人在他心目中佔有多麼重的份量。

真諷刺。

我回想起今早的事。她在看到顯示在手機螢幕上的名字時,那揉合著期待與不安的表情。像是受傷般、寂寞般、該來的事終於到來般、即使如此仍然還是感到開心般原來那代表了這麼回事啊。冰魚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完全預測到剛剛會發生的事了吧。

冰魚一開始時會不願意與諡單獨相處,也是因為一下子就談到那邊會讓她困窘的緣故吧

「凜凜子和印南她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吧?」

她點點頭:「怎麼說呢,因為和她們太親密了,反而說不出口,感覺要對她們解釋起來會解釋得不清不楚。啊,不過這並不是說我沒把阿周當朋友的意思」

「啊,嗯。別擔心,我想這點我還了解。」

落雨的聲音入耳。

了解嗎?

我沒能去了解那傢伙這是諡所說的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冰魚。」我怯怯地問道:「那個,藤代冬子是誰?」

「詳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諡哥的同學,好像在三年前過世了。」

「那個過世,該不會是被殺害?」

她搖頭:「聽說是自殺。」

自殺。原來是自殺嗎?

「諡哥是在那件事之後才變了個人的。變得不管對誰都保持一定距離,不管遇上什麼事都表現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

「他曾經試著了解我,所以我也想試著去了解他,希望他能讓我了解。但是好像沒有傳達給他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她喉頭已經哽咽一聲。

她肩背微顫、搗住嘴巴,但是感情的奔流還是不可抑止地從她體內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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