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小心成群的『不祥之物』

此時正值黃金周假期的第一天,在涉谷區神宮前三丁目的一角,有一棟極其普通的兩層樓建築,這是花村宅邸,目前正受到一對喜愛喧鬧卻又非常可愛的雙胞胎妖精襲擊。

不過吵鬧的其實只有留著黑色長髮的姐姐,留著淡白色長發的妹妹是一位十分明白沉默價值的文靜才女。

個性上有如此差異的雙胞胎姐妹,並不是光用環境論就可以解釋清楚,這或許與兩人的出生有著密切的關係。

由於雙親外出而負責看家的花村家長女,一邊從冰箱中拿出裝有麥茶的寶特瓶,一邊想像似乎只有在午間連續劇中才會出現的家族秘密,十分具有成為三姑六婆的潛力。

「話說回來,真理你開始準備期中考了嗎?要是你以為還能夠像小學時期一樣輕鬆獲得滿分,那可就大錯特錯啰。」

雅香以親身經歷給予真理忠告,小學時期將獲得滿分視為理所當然的她,在穿上制服讀國中之後卻驚覺課堂上的內容比從前困難許多,飽受挫折的她在那時候才深深地體會到自習的重要性,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

「怎麼了,花村,你瞧不起真理嗎?真理才不怕什麼期中考呢,數學老師曾經說過『有些學生無法接受零以下存在負數這個概念』,不過真理和倫理都沒有出現那種情況。」

又是便宜貨啊,久我真理邊抱怨邊充滿自信地回答雅香,雖然口中念念有詞,不過她還是用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喝下麥茶,聽她這麼一說,國中數學起初的課程確實是負數的計算沒錯,栗色頭髮的女大學生露出回憶的眼神。

「倫理還被誇獎說要進入學年前十名絕對沒問題喔,很厲害吧,連真理這個做姐姐的都感到於有榮焉。」

「我對妹妹的成績可是一點都不擔心唷,倒是你得再加把勁呀。」

「不對,雅香大姐姐,真理姐姐絕對不是頭腦不好,她只是欠缺集中力,上課時容易分心而已,我倒是比較擔心她會忘記在考卷上寫名字,或者是填錯答案欄。」

每天在頭髮別上不同緞帶的倫理,今天頂著一條水藍色緞帶指出姐姐的缺點,「有一個這樣笨手笨腳的姐姐真是辛苦啊。」雅香對妹妹表達出自己的同情,這讓一旁的姐姐氣得鼓起臉頰。

最近這一個月,久我姐妹開始頻繁地造訪雅香家。

除了同樣是女性外,比起淳司和伯父,雅香的年齡也與姐妹倆比較接近,再加上兩人位於白金六丁目的屋子與雅香家之間只隔了山手線一站的距離——兩人會像這樣黏著雅香的理由確實不少。

不過,最大的原因果然還是相當於兩人兄長的管家不幸去世,為了填補心中突然出現的空洞,姐妹倆不知不覺間開始尋求新的年長友人。

首當其衝的就是被富豪子女指名為朋友排行榜第一順位的麵包店千金·花村雅香,雅香雖然是幫助她們從地下研究所逃脫的救命恩人,可是兩人居然會黏她黏到這種程度,這絕對是雅香料想不到的。

當然她並不會覺得反感,現在的她好像多了一對雙胞胎妹妹一樣,身為獨生女的雅香也多少存在著想要有兄弟姐妹陪伴的心情。

為先前命令管家跟蹤自己一事鄭重登門道歉的舉動也在雅香心中留下不錯的印象,但是當雙胞胎搭乘的勞斯萊斯突然停在家門口的時候,雅香的父母倒是因此恐慌不已,還以為自己的女兒捲入了什麼犯罪事件。

「雅香大姐姐,今天伯伯與嬸嬸都不在家嗎?」

「他們拋下女兒跑去約會了,都一把年紀了感情還那麼好。」

雅香搖了搖杯中的冰塊,在姐妹倆面前做出用手朝臉搧風的動作。

話說回來,雅香大姐姐這個稱呼不論聽多少次都令她渾身不自在,她上個星期曾經試著婉轉地向倫理反應這件事,沒想到對方卻立刻露出十分哀傷的表情,從此以後雅香決定對這件事三緘其口。

「來吧,今天要把數學解決掉喔。」

「那樣不可以啦,真理姐姐,抱著厭惡的態度作答和用積極的態度作答,結果會完全不一樣的。」

雅香正在利用手上的遙控器不斷地切換高畫質電視的頻道,與她同桌的雙胞胎姐妹則是在和黃金周的家庭作業努力奮鬥。

她們的家中一定有比這張桌子豪華氣派許多的書桌吧,為什麼要在庶民家中狹窄的客廳里奮力揮舞著自動鉛筆呢?庶民階級的女子大學生雖然在心中浮出這些疑問,卻也沒有將這件事說出口,因為她可以想像得出姐妹倆不知如何回答的困窘模樣。

「花村,正號與負號是表裡一體吧,為什麼明明兩個負號放在一起會變成正號,兩個正號在一起卻還是正號呢?」

真理提出了一個充滿孩子氣、天真無邪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卻難倒了雅香,「因為就是那樣規定的。」這個答案會讓人有種認輸的感覺,所以她並沒有說出口。

「真理姐姐,你怎麼可以給雅香大姐姐帶來困擾呢,我覺得那個問題就連一流的數學家都沒有辦法立刻回答喔。」

「原來如此,花村,真是對不起,那真理去問綠川好了,只是因為正號和負號的關係有點像真理和倫理,所以有些在意。」

受到妹妹的指摘,真理立刻收起心中的疑問繼續與桌上的作業纏鬥,從她毫無間斷持續作答這點來看,充滿挫折的中學第一次期中考應該是不會發生在真理身上,這讓雅香有些不甘心。

正號和負號有點像彼此之間的關係啊,這還真是不錯的著眼點,雅香在心中做出評論。

似是若非。看似相同,卻又完全不一樣,成為吸血鬼的妹妹和依舊是人類的姐姐,今後兩人的差距必定會越來越明顯吧。

「對了花村,你和綠川在交往嗎?」

真理再度將天真無邪的問題化成箭矢。咕嚕一聲,剛拿起茶杯放在嘴邊的雅香不慎將一顆冰塊吞下喉嚨,害她咳了好一陣子。

「真理姐姐!」

「因為很難不去在意嘛,擁有永恒生命的吸血鬼,一般來說都會挑選和自己一樣擁有永恒生命的對象當成伴侶不是嗎?」

「原、原來如此,我倒是沒有想過那個問題,嗯~~~怎麼說好呢,我和教練現在比較像是朋友以上、情侶未滿的關係。」

揮舞手指的雅香勉強回答,用「朋友以上、情侶未滿。」這句話來應付急著長大的孩子們應該還挺有效的。

「這樣嗎?太好了,原來沒有在交往,好了,用功用功。」

但是真理的反應卻與雅香原本預料的有些出入,她露出安心的表情微笑~~~心滿意足地繼續埋頭挑戰數學算式。

原本以為這位凡事有話直說的姐姐至少會說出「利用這個黃金周假期攻陷他吧。」這樣的話,這讓早已想好答案的雅香突然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坐在一邊聆聽兩人對話的倫理更是一臉驚慌失措,於是她再度詢問姐姐的心意,似乎從那天綠川淳司在曾根川醫院的地下研究所里瀟洒地將倫理救出後,這位個性單純明快的姐姐就對他產生了興趣。

比起拯救自己的雅香,反而更加景仰救出妹妹的淳司,這感情投射得真是漂亮。

「對了,雅香大姐姐,今晚不是有聚會嗎?我記得好像是歡迎會還是慶祝會之類的……」

「這我也不太清楚,因為我們CRS日本支部的支部長是個只要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大肆狂歡的人,這次大概只想利用這個宴會和年紀有如孫女的女孩子們聊聊天吧,時間也差不多了,一到五點我們就出門。」

今晚伯父要請大家吃晚餐,受到邀請的雙胞胎原本還因為自己並非CRS成員而不曉得究竟該不該參加,不過就在雅香面露微笑輕輕地拍了拍她們的背之後,兩人便決定出席了。

太陽逐漸西沉,淳司口中的『雅香軍團』走出花村家的大門,老吸血鬼會那麼快就將那件事拿出來討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

成群的烏鴉演奏出的音樂彷佛正在嘲笑這座以瓦楞紙築起的大都市一樣,它們化為夕陽中的黑點穿梭在天空中。

「這件事我反對,伯父。」

這裡是一間擁有如同格林童話裡頭主角名字、走高級路線的家庭餐廳。

難得邀請久我家干金們共進晚餐,伯父固然也很想找一間三星級餐廳表示誠意,至於為什麼最後會選在這種普通餐廳用餐,只要看看CRS日本支部的荷包就不難理解。

對於伯父的提案,雅香明白地表示反對,一旁的真理也是不斷用力地上下點頭,只要在她的口中加進適量的伏特加和萊姆果汁,一杯美味的大榔頭(注7)應該就可以立刻上桌了。

將手中那杯被她批評為便宜貨的柳橙汁一飲而盡後,真理對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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