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漆黑的真理與潔白的倫理

暗紅色的裝飾瓷磚上布滿早了幾個月綻放的櫻花花瓣,看起來就像單一主題的裝飾品。

這是一棟庭院內種植著老橡木、風格雅緻的西洋式兩層樓建築,假如這裡是咖啡廳或是餐廳的話,或許可以和國分寺市裡嫻靜的住宅區相互調和,並藉此獲得附近家庭主婦們的青睞,不過可惜的是,這棟建築物是一間美術館,而且更令人惋惜的是,這問美術館一向門可羅雀。

財團法人·北多摩美術館,表面上是綠川淳司的伯父經營的美術館,實際上是CRS位於日本的支部。

美術大學畢業的淳司剛開始以策展人的身分來到這家美術館時,曾經野心勃勃地發出「要在這裡創造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美術王國。」這種豪語,但是當他見識到伯父草率的營運手法以及這裡挖東牆補西牆的經濟狀況,便縮小心中那股凌雲壯志,取而代之的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別讓這間美術館倒閉。」這種小小的心愿。

事實上要是沒有淳司,這間美術館也許早就消失在東京都的地圖上了,至於他的伯父,與其說他出手闊綽,不如說是個相當沒有金錢觀的人,一百萬元以下的數字都會被他以四捨五入法計算。

不過由於前幾天那筆意外收入,伯父此時的心情可以說是好到極點,不僅將積欠淳司已久的薪水一次付清,還可以為研究所破壞計畫買進大量武器,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伯父才會在那場格鬥戰中敗給雅香,並且落得為她購買新衣服的下場……

「吸血病毒的黑市價格可真高啊,照這樣看來,我這擁有抗體的血說不定可以賣到更好的價錢。」

在北多摩美術館二樓的館長室里,結束每日例行的高爾夫推桿的伯父在收拾球具時還不停地竊笑。

「拜託別再開這種玩笑了,從伯父口中說出來就像真的一樣。」

對伯父那不得體的玩笑表示不滿的淳司,正翻著手中那本從法國羅浮宮寄來的小冊子,「你也幫我念念這個老人吧。」淳司面對代表十九世紀中產階級的路易=法蘭斯瓦·伯坦的肖像如此抱怨。

早在世界大戰以前就一直有暗地販賣吸血病毒的人存在,如今也是一顆壓在CRS心頭上的大石頭,想要研究吸血鬼的科學家在這個世上比比皆是,而將那些科學家當成搖錢樹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

「一旦感染成為後天性吸血鬼,原有的人格將會被破壞殆盡,吸血病毒可是徹頭徹尾的殺人兵器喔,明明知道這點居然還敢散布,不光是買方,賣方本身也有問題。」

「可是賣方並不是CRS這種小組織能夠抗衡的對象啊,他們會使用各式各樣的殺人武器,是這方面的專家,簡單來說就是跨國軍火商人。」

「我也聽過不少這方面的謠言,聽說那些內政動蕩不安的國家,國內發生的紛爭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他們可是一群連CIA都感到棘手的傢伙,的確不是CRS這種弱小組織可以輕易出手的對象,但是你不覺得這樣挺無趣的嗎?」

一個高純度的吸血病毒針筒,最近的行情似乎是一億日圓上下,對普通老百姓來說這是個高不可攀的價碼,不過只要將它注入動物的體內再進行培養,往後想複製多少後天性吸血鬼都不成問題,因此想得到它的科學家多如天上繁星。

去年年底,坐鎮在維也納的CRS世界總部,得知近期出現了一個大量收購吸血病毒的組織。

「可是我們偉大的首領卻會依對方組織的規模來決定該不該視而不見,上次那間研究所就是因為感覺不到背後有大國勢力才會出手攻擊。」

「別這麼說啊,年輕人,要是想消滅所有知道吸血鬼存在的組織,可得做好和五角大廈戰鬥的心理準備喔,不管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呢。」

在世界各處收購吸血病毒的神秘組織……為了捉住它的狐狸尾巴,日本支部採取的戰略是實行由伯父發起的『假病毒作戰』。

在這個作戰里,伯父扮演一個全家遭到後天性吸血鬼殺害的富豪,四處散布他憎恨吸血病毒,並且不斷進行調查,最後終於取得病毒樣品的假消息。

請將這個可恨的病永遠驅逐出這個世界!……伯父只身前往各大學醫院不斷地進行遊說,結果被當成怪人狠狠地趕出醫院,這樣的情形重複了幾次後,出現一名自稱是藥學博士的男人,他用和藹可親的表情對伯父說:「我相信你說的話。」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釣魚還挺有趣,下次淳司也試試看吧。」

「不必了,我對自己的演技沒有信心。」

由於淳司當時不在現場,所以並不清楚詳細情況,不過那位自稱藥學博士的男人,似乎被伯父的三寸不爛之舌唬得一愣一愣的,無論如何,伯父最後以五千萬日圓的高價將那瓶偽裝成吸血病毒的水賣給對方。

「好貴的水啊,可是這個世界上也有不少人將普通的水當成聖水。」

不過,也不先確認究竟是不是真貨就毫不猶豫地簽下支票,從這點便可以看出那個人十分相信伯父的話,「如果你真的可以幫助我將這種病毒消滅,就算要我用半價賣給你也沒有關係!」也許是因為伯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講出這句話的關係,淳司十分明白眼前這個老人假哭的技術有多麼高超。

但是那名慘遭欺騙、自稱藥學博士的男人想必也是愉悅地離開吧,不但受到老人百般感謝,還以相當於市價一半的便宜價格買到病毒,只是他作夢也想不到,手提箱內不光是放有嚴密包裝的水,還藏有一隻小型發信器。

「伯父,那個可憐的男人該不會叫做曾根川吧?不對,即使是那個主任也不會說出本名才對。」

接下來就輪到淳司和雅香登場了,他們的任務是潛入發信器的所在位置——位於富士山山麓的研究所中,並且掌握該組織的內部狀況。

話說回來,當淳司聽到這個計畫的概要時,假病毒早就已經交到別人的手上了,他等於是一隻被趕上架的鴨子。

如果是平常的情況,一定會聽到淳司抱怨「為什麼我的任務每次都搞得像間諜電影一樣啊!」這種話,只是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對方一旦發現病毒是假貨,肯定會對伯父報復,所以他只能儘快展開行動,輕輕鬆鬆將自己的侄子逼入進退兩難的地步,正是伯父最拿手的技倆之一。

「結果呢?他們到底是在研究什麼東西?都是因為某位老紳士將整座研究所化成灰燼,害我們什麼情報都得不到。」

在館長室里看著重播連續劇的雅香,一邊關掉正在播放下回預告的電視,一邊將目光投向伯父,「這證明了世界上還是存在著行事風格激烈的老紳士啊。」伯父咳了幾聲之後如此回答雅香。

「不,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那些人的研究目的我大致有眉目了,他們應該是企圖以後天性的方式製造出先天性吸血鬼。」

淳司嚴肅地斷言,雅香反覆思考淳司的話之後,忍不住將手掌放在淳司的額頭上。

「我沒發燒!」

「可是你說要以後天性的方式製造先天性吸血鬼,這句話根本就相互矛盾嘛,教練。」

「的確,這在語意上有些矛盾,總而言之,他們的目的就是以人工的方式製造出能力與我們完全一樣的後天性吸血鬼,不過研究人員將吸血病毒做各式各樣的加工,究竟是不是為了要製造抗體,關於這點我就不清楚了。」

將後天性吸血鬼改造成不畏懼陽光、不會凶暴化,還可以保有自身的理性。

至少身為實驗品的曾根川主任成功克服後天性吸血鬼對大蒜的過敏,不過需要改進的地方似乎還不少。

「可是這項研究有什麼不妥嗎?因為我已經是個先天性吸血鬼了,所以實在是想不到問題重點。」

「不對不對,問題很嚴重喔,雅香,安全地將人類變為吸血鬼的方法一旦向全世界發表,想成為吸血鬼的人們與堅持維護自身純潔的人們,兩邊的衝突必定會無法避免。」

「啊,我最近也看過類似劇情的動畫!」

雅香笑嘻嘻地說出「搞不好會和動畫裡頭一樣開始打仗呢。」這句玩笑話,聽在淳司耳里卻一點也不覺得有趣,要是真的出現沒有任何副作用就可以獲得永恒生命的手段,人類數千年歷史培育出來的倫理道德將會在一夕之間消失殆盡,淳司不敢想像到時候世界會變得多混亂。

「無論他們是為了什麼才會研究製造吸血鬼的方法,儘早結束他們的研究才是上上之策,我們這回運氣還算不錯,不過話說回來,想購買新的美術品五千萬似乎有點不夠。」

「伯父,請你有效率地使用那筆錢,到時候請不要再付不出薪水了。」

剛一次收到兩個月薪水的淳司,苦笑中還夾雜些許嘆息。

不過還是有令他在意的地方,與曾根川主任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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