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話

「痴漢出沒,注意!」(/*警惕色狼*/)

漸入初夏、涼風習習。町里豎起了用大紅顏料書寫的警示牌。

這樣的警示與清爽暖和的時節一點兒也不相稱、讓人難以接受。不是警示牌本身讓人難以接受,而是不得不立起這種警告的事態讓人難以接受。

清一擰著眉頭盯著警示牌。從車站到家裡不過15分鐘的步行時間,而就是這樣短的路程里他已經看到了四、五個。其他地方必定還有更多吧。

今天清一要上班,所以穿的是「便裝(casual)」——他剛剛學會的新詞。上身是前些日子孫子祐希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件洋紅與苔綠交織而成的格紋襯衫,裡面是素色T恤。按著祐希的教導,將衣擺放在外面,顏色是白色。說起來,清一其實只有淺灰色、淺駝色等等反正都約等於白色的T恤。為此祐希一直催促他買件黑的。下身是牛仔褲和球鞋。至於手提包是祐希「已經用膩了」而送給他的。清一的手提包是否保留都經過祐希一一檢驗,結果那些價格不菲的真皮商用包都被他判了死刑,

「喔,這個不錯哦」

能讓祐希做出OK手勢的手提包,要麼是哪裡的紀念品、要麼是芳江中獎得到的帆布大提包或者耐綸波士頓包。開始的時候清一覺得自己就像提著塑料袋一樣,但是到了娛樂中心,年輕的員工們紛紛贊道「不錯哦,清田先生」。不過每次離開時祐希擺出的那副自滿的神態卻讓他高興不起來。

這身便服雖然怪讓人害臊的,不過聽芳江說,附近的太太們評價並不差。

漸漸地清一也覺得不錯了。

「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那些個警示牌?」

「啊,那個呀」

芳江一邊接過提包一邊答道。她似乎非常了解哪裡都有些什麼告示牌。

「町內會今天統一掛起來的。好像最近受害的人增多了呢。」

清一的表情嚴肅起來。

「又到了草長鶯飛的時節了。」

「天氣暖了,女孩兒們的衣服也薄了。祐希他們學校不是也要求換春裝了么。」

早上確實是看到祐希的制服換了短袖襯衫和馬甲了。

「連小學生也開始以班級為單位集體放學了呢。」

什麼?清一瞪圓了雙眼。

「小學生里也有被害者?」

「以防萬一啦。現在這年頭什麼惡事不會發生啊,以孩子為性侵犯對象的事也不是沒有過。不過現在被害者還是以年輕女孩子居多。」

芳江經常和左鄰右舍們往來,町內的大小事情也算消息靈通。兒媳婦貴子也有自己那個年齡層的交際圈,或許從她那裡可以聽到不同的消息。

「什麼樣的被害者最多呢?」

「真稀奇啊」,

餐廳里的芳江正將清一的便當盒拿出來,聽到這問話不由抬起頭。

「你幾時開始對這種話題有興趣了?」

的確,若是以前清一一定皺起眉頭,露出厭惡的表情。「三大叔」的行動還是希望只有三位成員和祐希知道就好。

「我們家不是還有個貴子嘛……」

提到貴子就不愉快的芳江毫不留情地嗤笑起來:

「你說什麼呢,那孩子都要四十了。」

「不,她一向很會作年輕打扮。看起來和被害者的年齡層頗近,不可大意啊。」

這麼說倒也是,芳江表示理解似乎只有前一句的「作年輕打扮」:

「最近三四十歲的人打扮一下還是顯得很年輕呢。」

「是啊,我們也一樣,雖然到了花甲之年還是不覺得已經邁入老年人的行列。」

清一有意無意地吐露了自己並不認老的想法。

「再說了我們店裡也有很多打工的小姑娘嘛。」

「那也不是你的管轄範圍吧。」

雖然這樣說,芳江還是一邊清洗便當盒一邊繼續轉述各種消息:

「聽說情況還是很嚴重呢。有的人半路上忽然被按倒揉搓胸部,萬幸的是沒有穿裙子,不然更惡劣的還有呢。」

「喂,更惡劣的話,可不是性騷擾的程度了!」

「就是說啊。雖然聽到的消息也不多,可是強姦未遂事件可就有好幾起呢。我朋友的女兒,三十多歲的白領吧,也險些遭殃了。和他們一樣去報警的就有好幾樁。那孩子怪可憐的,受了驚,現在還請假在家休養。」

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

三大叔夜夜巡邏,可卻從未遇到那麼危險的狀況。

「從來沒遇到過呀……」

清一內心焦慮,無意間說出了心中所想。幸好芳江往別的方向想了:

「你是說從醉鯨回來的路上嗎?不可能會有人在男人們頻繁路過的地方做那種事吧。要是被害人能立刻高聲喊起來倒還好,可也有的孩子嚇得聲音都發不出來。聽說對方還會先堵住她們的嘴呢。」

「實在太可惡了!」

「還有,你從醉鯨回來的時候不是已經大半夜了么。」

三大叔夜巡時間主要在末班車前後。重雄隨興地延長醉鯨的營業時間,是從前開始就有的,所以清一退休後到醉鯨喝到半夜的日子漸漸增加,芳江也不以為意。而且如果是醉鯨的話,消費有限,她反倒更安心。

「時間不對嗎……色情狂不是都半夜才鬼鬼祟祟地出來襲擊那些晚歸的女孩子們嗎」

「那就是盲點了!」

洗完便當盒,芳江開始著手準備晚飯。

「出事的時間意外的早喲。八九點鐘吧。聽說有些地方十點也有。」

清一掩不住吃驚的神色。對於這種騷擾甚至是犯罪事件以常人的認識來說,確實太早了。

「這……確實是很早啊」

春夏之交白日漸長,那段時間夜幕才落下不久,正是社團活動結束或者稀里糊塗忘了時間的高中生們回家的時間。到外面走動的人也很多,本該是目擊者眾多才是,卻沒有人有印象看過形跡可疑的人。

「所以大家都覺得犯人就是住在這附近的呢。」

若不是對町里的死角小路了如指掌,應該沒有膽量在那麼早的時間點上作案。更何況,警察們加強巡邏了幾天也沒能將他緝拿歸案。

「町內會對警示牌的內容也是很苦惱呢,還有提

『強姦注意!』的呢」

這提法實在是太觸目驚心了,倒可能誘發類似犯罪。要是引出了深夜的模仿犯罪可就和本意相違了,又增加了該警戒的時間段。

「所以呀,只是用了醒目的顏色提了『痴漢』的說法,四處立著,起點提醒的作用罷了。」

「傳閱板上呢?」

「犯人極可能是町內的人嘛。不能傻傻地把消息傳出去呀,現在就在有女人和小孩的家庭里選拔,把消息傳遞出去。從現有的情報來看,犯人並沒有同性戀傾向,傳出去的情報里隱瞞了犯人是獨自生活的單身男子。」

「但是能斷言犯人不是某個有家室的男子或者誰家的兒子不是嗎?」

「所以啊,不能不向居民們傳達這個危險情報吧。」

正說著,門鈴響了起來。

清一從餐桌旁起身,拿起來了對話機。還是那一點也不可愛的聲音:

「是我」

祐希。

「誰啊?」

芳江插口問道。

「祐希啊。幹嘛?」

芳江一邊切著捲心菜一邊笑道:

「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

「不是說過了!才沒有變得要好什麼的!」

清一又重申了一遍,向玄關走去。

「好慢哦,快點開門啦」

祐希說著匆匆忙忙地進了屋子。手上還提著個垃圾袋。

「你要幹嘛?」

「老媽在整理衣物,把我和老爸不再穿的衣服都清出來了。說是要丟掉,我想或許有適合爺爺的,所以拿過來了。」

「貴子說可以嗎?」

「她現在最怕的就是爺爺奶奶了,要是幾件舊衣服就能讓你們冰釋前嫌,不是太划算了么。何況老媽大概也覺得浪費。一直念叨著這些東西在哪裡哪裡的百貨商場多貴多貴買的。老媽不是會厭惡舊衣服的人,不用擔心。」

「既然這麼說的話……」

確實不失為一種圓滑地緩和生硬的家庭關係的方法。

「用垃圾袋裝來是有點慘烈,不過一件件疊好放進紙袋實在太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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