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我甜蜜的苦澀公主 1 陷入悲慘命運的男子的故事

京都郊區,山科盆地的某家咖啡廳,一名得不到回報的男子與惡魔同桌,也就是我。

茶茶開心地拿湯匙挖冰淇淋。我則是小口小口啜著咖啡,獃獃看著她。

這傢伙吃的是冰淇淋蜂蜜土司磚。塗滿奶油的烤土司先淋上大量蜂蜜,這樣還嫌不夠,中央再添上一大球冰淇淋,顯然是一道高卡路里的甜點。

光看就覺得滿口都是揮之不去的甜味,於是我繼續喝我那苦味的咖啡。

「哎呀,怎麼悶悶不樂的呢,晴之同學。你就這麼不甘心輸掉嗎?」

茶茶一臉好笑地窺探我的表情,張開櫻桃小嘴侵略冰淇淋。

她好笑的理由有八成是因為高興吃到甜點,有兩成則是尋我開心。茶茶在真的壞心嘲笑別人的時候可沒這麼好過,同學叫她「魔性之女」可不是叫假的。

我意興闌珊地啜著我的咖啡,避開茶茶的攻擊。

所以我會說「我並不覺得不甘心」,其實並不是因為我真的不甘心的緣故。

我懊悔的是當初為什麼要在圖書室打賭。

不該打那種賭的。

打賭的內容是猜來圖書室的人借哪類的書,沒想到茶茶在對方一進來的時候就幾乎看穿了。

「長得就是愛看推理小說的樣子。」「看起來就是會抄書交科學報告的人。」「這個是來看烏O派出所的。」之類的……准到連我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串通好了。

「哎呀呀,晴之同學真的是好勝又倔強。也對啦,輸得那麼徹底,當然會掃興嘛。我的正確解答率有八成五,反觀晴之同學不到四成。假如這是棒球的話,你的打擊率還算高呢。」

你看,茶茶的個性就是這樣惡劣。要是賦予排水溝或是高架橋下粗鄙暴力的塗鴉靈魂的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茶茶受全班乃至於全學年的學生畏懼與憎恨。用敬畏的目光遠觀她的,多半是男生;而用充滿憎惡的詛咒眼神看她的,則多半是女生。男生喜歡叫她「暴君」或「魔性之女」;女生則戲稱她「魔性之女」或「發情的蹺家少女」。

我想一般人聽到這裡應該就了解這傢伙的立場了。

不過從小學就認識這傢伙的我,並不想給她冠上那種誇張的形容詞。於公呢,就叫她畠山;於私嘛,就叫她茶茶,我想這樣就夠了。

茶茶小學五年級時手壘打擊率二成七,這個成績充分道出這傢伙的立場。她可以勝任先發,卻上不了明星賽,這是我關屋晴之一貫的見解。

另外,這個成績跟她四年級時相比已經有了大幅度的改善。根據茶茶的說法,四年級時害我輸得一敗塗地的一次打擊是她復原的預兆……

真悲哀啊,而這也是事實。不對,回歸正題。

從這件事也看得出來,這傢伙從以前就跟男生處得比較好。相對地,跟女生則是上演著激烈的全面戰爭。現在茶茶在班上也是分別卯上了女生團體的三名指導者。

一,她對看完偶像演唱會的指導者A說:「才藝發表會還開心嗎?」

二,她對單戀著遙不可及美男子的指導者B說:「真遺憾,要是這世上沒有鏡子的話,你應該就會更有自信了。」

三,她對興高采烈提起男友的指導者C說:「話說你曉得那個人劈腿嗎?」

根據她本人的說法,自己只要看到得意忘形的人,就會想要好心剉剉對方的銳氣,結果便造就她現在的性格。她的行徑在旁人看來有時候是很痛快沒錯,但對當事人來說絕對會咽不下這口氣。

就某種意義來說,她有識人之明。請注意是「就某種意義」。

順便一提,我跟她一起當上圖書股長才短短三天,就得到了以下評價。那時她擺出了好一個動人的笑容,就像一朵堇花楚楚綻放那樣——要是評價再稍微替換幾個字的話,我真的會誤墜情網——說道:

「晴之同學真的只有態度是獨當一面的外行人呢。」

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擺出那種天使般的表情說出那麼惡毒的話。魔性之女就是魔性之女。

我這個人還沒有天真到會誤以為那是愛的表白,所以現在還勉強保住學籍留在這所學校。要是誤會的話,這個女人保證會動用各種手段將這個恥辱公諸全校。

這可不是沒有前例。實際上,去年就有個可憐的被害者——

湯匙在我眼前轉啊轉的不停揮舞著。幸好我不是一隻蜻蜓。

「晴之同學,你現在的表情好像世界末日倒數三天喔。你還好嗎?看得我都覺得自己打賭大獲全勝很對不起你了。」

茶茶拄著下巴,態度顯得無精打采。光看錶情的話真是幅憂鬱的畫面。

「我可以把這當作是你在擔心同僚嗎?」

「啥?」

我真笨,竟然有所期待。茶茶怎麼可能會擔心別人?現在的我不過就是條打賭打輸落得請客下場的敗犬。

「還是說你希望被我這種人擔心嗎?」

茶茶揮舞湯匙的手戛然停住,銳利的大眼睛好像要刺穿我的喉嚨。

只不過那表情參雜著這傢伙平常不曾展露的脆弱一面,好像一碰就會破掉的泡泡。

「沒有啦,那個……」

總覺得氣氛變得不太一樣,弄得我不知所措,就是那種開不得玩笑的氣氛。

「應該說,像我這種人真的可以擔心晴之同學你嗎?」

「這話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茶茶突然握住我的手,漂亮蓬鬆的馬尾輕輕搖曳。

我本來想要說些什麼的嘴,因為茶茶冰冷的手而忘了張開。

我只能像個傻瓜一樣來回看著這傢伙的手和臉。

茶茶苦惱地面向桌子,輕聲說了: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能夠解除晴之同學的痛苦,而且我自己也想為你這麼做,無論以前或現在都一樣……不過,要是晴之同學覺得困擾的話,我寧可什麼也不做。」

來加水的服務生頓時停下腳步,餐桌前有堵難以進入的牆。

茶茶也毫不在乎這種事,「唉……」地對著桌子長吁短嘆。那苦悶的呼吸挑逗著我內心角落的些微嗜虐心。

我們小學同班四次,國中同班一次,當然我從來沒看過茶茶擺出這種順從的態度。

理性著了火,轉眼間化成灰燼。如果這裡不是咖啡廳的話,我搞不好就抱住她了。

可是,為什麼這傢伙會露出這種表情?

這難道是告白之類的……

「請你老實回答我,晴之同學。」

「啊……茶茶,我是不介——」

「要是淪落到要我這個贏家替你擔心的話,晴之同學的身價就真的要暴跌了!要掉到地上了!應該說潛到地底,跟這附近的地下鐵東西線一樣深了!就算這樣你也願意嗎?」

「咦?」

茶茶臉上帶著笑意。只不過,那是有如獵物當前的鬣狗的賊笑。

「如何?如果你覺得恥上加恥也無所謂的話,我會盡量替你擔心。不,倒不如說,我巴不得害你丟臉喔?」

假如我出生在兩百年前的話,應該已經切腹了。

我又被這女人擺了一道。

「不用了……我還沒有落魄到要你來擔心。再說,你根本就不會擔心別人。」

「太好了,這才是平常的晴之同學。」

茶茶浮現了魔性的笑容。沒錯,這傢伙可不是像鬣狗那種貓科犬科之類的可愛生物。她是欺騙他人,立刻在傷口上抹毒的惡魔。

「這才是平常那個只有態度獨當一面的晴之同學。」

「謝謝招待,今後也請多多關照。」

看到茶茶得意的好笑,我發誓再也不要跟她打賭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大衣好沉重。

「我太大意了。你本來就不可能提議自己會輸的賭。」

只見茶茶的嘴再度翹成U字型說:

「哈哈哈,你現在才發現嗎~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長進。要知道世間永遠都是自私自利的一方獲勝,知道嗎?是自私自利。」

「你這個惡魔。」

二月黃昏將近,我們並肩走在通學路上。我想起高二受詛咒的每一天,厭倦地嘆氣。

這一年大病小病不斷。先是五月得了腸炎在車站票閘前昏倒,過了只靠礦泉水和烏龍麵度日的五天生活。六月不僅吃到不新鮮的牡蠣,還吐到沒東西可吐。

但最大的不幸,其實在新學期開始的四月就已經造訪了。因為猜拳猜輸而被迫當上圖書股長的我,沒想到搭檔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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