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覺醒

將再也無法取回曾經身為人的自覺。

被當作其他野獸的餌食,在慾望驅使下被啃食殆盡的記憶,將令她對今後這輩子可能存在的一切希望與幸福起疑。

既然有著如此的地獄,有著如此的絕望,那麼究竟要如何去相信,又該如何去尋求人生存有幸福的說法呢?

因此,不知輪番被八個男人貪婪享用多少次的少女,已經扼殺了自己的內心。

如果有人會為此而哀傷——如果有人會為降臨於少女身上的災難而憤怒、流淚,並且伸出手拯救她的話——或許少女會抱持著希望,為了治療自己的創傷而願意再度挑戰人生。

然而,並沒有這樣的人出現。

沒有任何人愛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人為她感到悲傷。

因為她被那個一直對她傾訴愛意的男人背叛了,也正因為那個人的計謀,使得她被扔進那些飢餓野獸們的巢穴中。

僅僅一個晚上就粉碎了她的一切,粉碎了虛假的幸福、虛假的愛、以及在虛幻的戀情中尋得的短暫希望。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只剩下一具虛無的軀殼。

所以,她想要咬舌自盡。

以臼齒咬住柔軟的舌頭,用盡全身的力量咬下去……可是好痛,痛得難以承受。這種白戕的手段太過於痛苦,甚至令她最後的尋死意志也逐漸軟弱。

不想再活下去了,也不想再繼續痛苦下去了。

但是她卻無法承受可以終止這一切的最後痛苦。

如果沒有綁住手腳的繩子,如果她可以自由行動,應該就可以選擇更輕鬆的死法,但是無法動彈的她只能選擇用這個方法了結生命。

少女一次又一次地緊咬住自己的舌頭,她一邊感受著充斥口腔的苦澀血腥味,一邊為痛楚與遭遇到的事流淚。每當下巴一使力,就會被顫抖的舌頭阻撓,她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這種毫無結果的行為。

啊~若是能用這條生命作為代價,成就我的怨念及詛咒的話……

就算只有一小部分也好,她希望能將折磨這具身體的痛苦與絕望移轉給欺騙她、陷害她、以及傷害她的人——

到時候,她將非常樂意去承受這最後的痛苦而死。

×××

張開的眼睛感覺到了光線。

眼睛所看見的是什麼呢……她無法將視覺與思考相互連結。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好像看得見』的異樣感,因為直至剛才為止,她應該是被裝在一個大麻袋裡。

伴隨著這個納悶的想法,她也察覺到自己的手腳不再被束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木板釘成的行李台、帆布遮陽蓋……這裡是馬車的裡面,自己就仰躺在這裡,身上還蓋著一件厚斗篷。

接連不斷的震動和緩地搖動著她,馬車似乎正以『小跑步』的狀態在道路上前進。

「怎麼樣,有辦法動嗎?」

一道聲音從側邊傳來,令少女察覺到有其他共乘者存在。

剎那間,如惡夢般的那一夜在記憶中蘇醒,讓她不由得因恐懼而縮起了身體。

然而,注視著她的並不是滿臉鬍渣的可怕盜匪們。

而是有著亮麗的銀髮、姣好端正的俊美面孔。

守護著少女清醒的,是一名精靈族的男性。

少女無法理解,她的記憶只到被盜匪們綁住並丟到馬車上之後就中斷了,在那些人之中並沒有精靈族,這個人不是他們的同黨。

在東手無策的情形之下,少女透過布篷縫隙窺視馬車外。

外面是一片荒野,沒有其他人馬跟隨在馬車旁。

駕駛座上也沒有人,套著轡的馬在無人操縱韁繩的狀況下默默地拉著馬車。由於森林的精靈族可以藉由非常基礎的魔法,透過心靈與不會說話的動物溝通,因此這名精靈不用親手操縱馬匹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吸引她目光的反倒是那匹馬的蠢樣,一看就知道這匹馬過度肥胖,甚至令人覺得要它拖動這輛馬車也太痛苦了。原本以為這匹馬會氣喘吁吁,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它就像是機械一般默默地踏著步伐前進,呼吸平靜得令人懷疑是否還有氣息。

這匹想叫它跑快點似乎都頗為困難的劣馬,恐怕不是那些盜匪擁有的東西,不過這輛馬車無疑是那些可惡盜匪們的。他們到底消失到哪裡去了呢?

另一方面,看著少女醒來的銀髮精靈再度動起原本暫時停下的手。仔細一看,他正在做一些針線活,好像是想把一疊麻布縫合成一整塊布。

精靈安靜地埋首於手邊的作業,似乎沒有打算向少女說明狀況,即使少女十分猶豫,還是無可奈何地詢問這位共乘者。

「那個……請問我究竟是……」

「綁走你的那些盜匪已經死了。」

精靈在她還沒問出口前就直截地道出了答案,少女更因此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死了……?」

「嗯,都被我殺了。」

銀髮精靈毫不在意地說著令人驚愕的話語,在說話的同時,他那縫製布料的手依然流暢地不斷動作。

「……你到底是……?」

「我——對了,以目前的狀況來說,我該說自己是你的新主人吧。」

「……」

少女不禁出神地看著眼前那張俊美的容貌。

也就是說,這名精靈並非伸出了拯救之手,而是以一個新掠奪者的身分,從其他掠奪者的手中搶走少女的擁有權嗎?

如果這是其他人類、半獸人或是哥布林等妖魔的行徑還能理解,然而發言者是精靈的話就不一樣了。

精靈族皆具有高尚的品德,無謂的殺生當然不用說,擁有並使喚奴隸的行為也大幅偏離了精靈的信仰與道德觀。

「你……真的是精靈嗎?」

「這麼說的你又是如何?」

銀髮精靈並沒有因為少女的疑問感到不悅,而是以平淡的語氣反問她。

「你的身體有多少算是精靈?又有多少算是人類?」

「……」

精靈無所顧忌地詢問,讓少女頓時抿緊了雙唇並且低下頭。

少女的耳朵宛如葉子一樣尖,這是精靈族才有的特徵,而她的體格與人類少女相比,不只手腳較為細長纖弱,胸部及腰部的肉也比較少。

不過若說她是精靈,眼睛卻顯得太明亮有神,臉頰的線條也過於柔順,而且最具決定性的,就是她擁有精靈族不可能具備的宛如烏鴉羽毛之黑色頭髮,以及漆黑的眼瞳。

這名少女是兩個種族的混血兒——半精靈。

「雖然同為精靈之血脈,還是會有一些『逾矩的存在』。」

就像是要填補少女沉默時的空白,銀髮精靈淡然說道:

「有著精靈長相的人不一定會有精靈的作風,可不能以外表輕易斷定啊。」

少女重新觀察對方的外貌。

沾滿塵土的長靴與縫線明顯綻開的衣著,在在顯示出他經歷了相當漫長的旅程。只要精靈在森林裡過著精靈應有的生活,幹掉的沙塵及污垢都是與他們無緣的東西。

與其外表穿著不同的是,戴著護手的右手腕上有個覆蓋住護手的巨大手環,那是個以黃金與寶石奢華打造而成的完美逸品,但是其匠意卻與精靈族的原則有所不同,因此裝飾在精靈身上顯得相當不適合。

「你是……『無根草』?」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無根草——

在和森林裡生根的樹木共存、一輩子與外界隔絕的精靈族之中,也有極少數的精靈不定居於任何森林,選擇在充斥異種族的世界過著漂泊的生活。

住在森林裡的精靈同族們,帶著憐憫以及些許的輕蔑,如此稱呼這些不合群的分子——無根草。

如果是身為無根草的精靈,其價值觀的確多少會受到其他種族影響,有時他們所擁有的精神品德會與保守的精靈族大相逕庭;然而即使如此,精靈族在本質上仍然屬於『善良』的種族,他們應該會基於本能,對殺戮或征服之類的行為敬而遠之才對……

「你想要……怎麼處置我?」

「當然是要寵愛你。」

他的答案簡短而明確,然而儘管嘴裡這麼說,這名自稱是她主人的精靈依舊埋首於手邊的針線工作,完全沒有看少女一眼,如果說這番話的意思,是意味著他打算跟昨晚那群盜匪一樣逞獸慾蹂躪自己,少女卻看不出他打算這麼做。

「就算你說要寵愛我……但為什麼要找我……像我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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