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如老式的CG模擬影像,在粗粒子的格狀精力場圖表上,聳立著尖塔般的小山。上面記錄著名為「遙T」的識別標誌。
夏羅閉著單眼,立起來的尾巴前端不停擺動,改變圖表上的視點位置。
標示著「遙T」記號的小山丘旁,有個低如深谷般的洞。
在那洞的圖示上方記錄著「支惠S」,將其修改為「小刺S」之後,夏羅將識別標誌的檔案傳送至伺服端。圖示的命名權在於資料紀錄者手中。這是隨行監護官這種毫無報酬的職務中。極少數的特權。
傳送完成之後,夏羅晃著長長的鬍鬚,從精氣壓檔案資料庫再度下載精力場的紀錄圖像。
連續數千枚大量的圖像資料以動畫的形態顯示,呈現詳細且精確的紀錄。在那圖像的一角,有個與時間和座標並列,記錄者「夏羅G」的記號。
識別標誌「遙T」和「小刺S」的再次會面,以及「衝擊」。作為史無前例的事件被詳細地紀錄下來。今後逐一觀察事件的發展,並儘可能地記錄下來,是相關當局符派給它的命令。
記錄影像之中,圖表上的山丘和深洞,一瞬間完全互相重疊。
但是馬上就分開了。
圖像上記載著從那之後疑似衝擊餘波的精氣壓,更加擴散干擾至周遭的精力場。
「你還在睡呀,夏羅?」
「呣呣?」
睜開眼睛,一樓和室的燈不知何時被打開。尼洛近身盯著窩在房間角落的夏羅的臉。
「真是愛睡鬼!都快吃晚餐了耶?」
「是嗎,今天過得可真快呢。」
夏羅以長尾巴的前端由靴子里取出懷錶,瞥向表面低聲說道。然後向尼洛詢問:
「遙小姐現在人在哪裡?」
「她在二樓啊。我正要去叫她下來。基格納斯,走吧!」
「噗嘎!」
它聽著聲勢浩大地跑上樓梯的腳步聲,夏羅又再度闔上了單眼,開始下載新的圖像資料。
記錄者「奧拉克妮G」所編寫的紀錄之中。保存著剛才馬路追逐之行的經過。(譯註:「奧拉克妮」,希臘神話中的蜘蛛女)
時間就在稍早於夏羅開始下載新圖像之前
在童子守家的二樓和室,「奧拉克妮G」,新井久音的身影也正好出現。
「交換用的輸液袋,我幫您帶過來了」
滋滋滋似乎是因為她挾在巫女服袖子里的物品的關係,從天花板垂下來的動作也由於重量而顯得搖搖晃晃。幾乎看不出一丁點兒蜘蛛的安靜模樣,看起來反而活像用筷子夾住了吸滿關東煮高湯的豆腐包。
伸直雙腿坐在榻榻米上的遠見遙,面無表情地抬起頭,開口說道:
「真是謝謝您,可以使用信用卡支付嗎?」
「是的,這點沒有問題不過不過,這個價格還真是昂貴呢。」
遙臉上帶著微笑,卻輕輕嘆了口氣回答道:
「要是輸液不會減少,或是能無限量供應的話就方便多了。」
「不過不過,遙小姐這樣也很厲害呢,還能跑馬拉松之類的!」
揮動著小手,新井久音為她打氣般地說道。
遙似乎有點害羞地轉過了臉
「那是父親鼓勵我參加的。要是沒去就好了。」
「咦咦為什麼?」
「有很多原因,都是些無趣的理由。」
此時從樓下跑了上來的尼洛和基格納斯,從紙門外喊著:
「小遙!吃飯啰!」
「噗嘎!」
「好的。」
對著面無表情地回答,邊開始替換輸液袋的遙,新井久音在她耳旁悄聲說道:
「您的雙親明天會搭乘飛機來到這裡。不過。因為下一個颱風已經慢慢接近了所以預定的班機有可能會停航呢。今天晚上就接受童子守家的好意,在這個房間暫住一宿也」
「果然。我還是去找間旅館比較好吧。」
看見遙說這句話的表情有些不滿,新井九音陷入了沉思。
其實,天花真名美也曾提出「請務必來寒舍暫住幾天」的邀請,不過卻被遙和聖異口同聲地拒絕了。真名美的表情顯得相當不甘心,但遙的決心絲毫不為所動。或許在她心中也有些什麼想法吧。
「不過,話說回來」
遙湊近盯著新井九音的眼睛。詢問道:
「關於今天由我父親執刀的手術,有任何相關的消息嗎?」
「啊啊?不,沒有收到」
「嗯,沒關係。」
輕聲說道,遙有些心虛似的別過了瞼。
「聖快走了啦根本就是一片黑嘛」
在一號倉庫之中,崇兩手持著大型手電筒。哀求似的大叫。
「別在那發牢騷了。」
聖一手拿著小型的手電筒。站在摺梯上,正確認著排放在靠近天花板的高架上的物品狀態。
架上排列的是在某處被人丟棄不,是被寄放的,想忘卻忘不了,充滿著回憶的種種物品。因為有成為詛咒物品的可能,才像這樣在一定期間之內,封印在倉庫當中。然後,當寄放物的存在被所有人遺忘之時。再打開倉庫設法處理掉。這就是童子守家代代相傳的使命。
「今天不先好好檢查過一遍。怎麼知道能不能在下次颱風來之前修好?」
「可是啊不是規定說只有大白天才能進來倉庫嗎」
「反正那都是以前的人擅自訂下的規矩吧?」
相對於聖語氣中帶刺地回答,崇有些彆扭地說道:
「你還在因為今天早上的事生氣啊?」
「啊,對喔,我是說過絕交這個字吧?從現在起你不準超過這條線。」
「對不起啦好不好?不要這樣啦」
「啊吵死了。」
聖嘆了口氣,豁出去似的說道:
「從剛才開始就喵喵喵喵的,說話聲音像只棄貓一樣,拜託你別這樣好不好,很噁心耶。你在撒什麼嬌啊?」
「因為」
「別太過分了!好啦。這裡由我一個人來處理就好,你就趕快回到明亮的家裡,陪那位拿著點滴的大小姐一起玩好了?」
「話、話也用不著這麼說吧」
「我最討厭那種類型的人了!頭那麼大,又愛賣弄小聰明,自我意識過剩,又狂妄,光說不做,而且還是個智慧犯!」
「智、智慧犯!?」
「難道不是嗎?看準由父親執刀的重要手術當天離家出走,再怎麼想都太卑鄙了。雖然或許是想讓家人沒辦法追過來,但如果因此影響到手術的話,她又該打算怎麼負責呢?」
「這話是沒錯啦」
「什麼嘛,崇,你想幫那位大小姐說話?」
「因為,遙也不是光說不做呀。她也有付諸行動不是嗎?」
「那根本只能叫作亂來。」
「她想幫小刺解除詛咒的想法,也是真心的啊。」
「那只是她單方面這樣相信的吧?這種作法太任性了!」
「但她可是拼上性命這麼做的呀!?」
「什」
單手扶在摺梯下端。抬頭望向悶不吭聲的聖,崇繼續說道:
「遙的祝福物品跟小刺的劍是不一樣的。那跟我、聖、尼洛,和大多數人的詛咒物品一樣,是日常生活中會用到的東西。那代表著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吧?」
「那、那是」
「既然是這樣,就不難想像遙平常必須用到點滴的理由了吧,那個人,以前一直都得躺在床上過日子啊!她不可能會想回到那樣的生活,卻為了小刺,鼓起勇氣來到這裡!」
「事情真的會是這樣馬?」
聖哼地笑了一聲,站在摺梯上盤起雙臂,將臉別開崇的視線。
崇以尖銳,但也帶有些微不安的聲音說道:
「什麼嘛,這種若有所指的姿勢。你到底想說什麼,聖!?」
「那我問你啊,崇。你覺得割腕的人,需要勇氣嗎?」
「咦」
「你所說的,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從架上拿起一個老舊的木箱,望著它的箱蓋,聖淡然地說道:
「要捨棄不死之身的生命而回到病床上,乍聽之下好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不過簡單來說,只需要一句話就足以解釋。」
她打開箱蓋,從那蓋子上方露出了一半的臉望向崇。
「想讓自己輕鬆下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