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日,消晨五點五十五分。
火丸空彌從今天起就滿十四歲了。
生日本來應該是令人歡欣期待的日子才對,只可惜舉凡收到生日禮物、家人給予祝福或者是邀請朋友來家裡開生日派對慶祝……等等情景,全都不可能在這名少年所生活的火丸家發生。
早在鬧鐘的鈴聲大作之前,空彌就已經起床了,而現在時間還不到早上六點;其實就算他在七點起床也來得及上學,比起來他實在是起得太早了。
早起的原因跟沒有人替他慶祝生日也有些關係。
「……老實話,偶爾也想享用一下不是自己準備的早餐。」
還穿著睡衣的他步出二樓的房間定向廚房,在那裡看不到母親的身影,少年將披掛在椅背上頭的專用圍裙穿好之後,不禁嘆了口氣。
「難得自己的兒子過生日,好歹也應該叫我起床吧。」
想必她還在二樓的卧室里睡得正香甜吧?少年忍不住抱怨起自己的母親,他之所以不得
不早起,以及無法舉辦生日派對,全都得歸咎於他的母親。
在火丸家,母親唯一的工作就是「居家享清福」,而煮飯、洗衣、打掃,還有倒垃圾等所有的家事全都由空彌一手包辦。
說得更明白一點,空彌的母親仗著自己的職業是奇幻作家,所以老是拿工作當借口不碰家事,因此,她是一個處處都得煩勞兒子照顧的糟糕媽媽。
打從懂事以來,空彌就已經開始幫忙做家事了,尤其是自從姐姐出外工作以後,他的負擔便更加沉重,空彌沒辦法過個有媽媽味道的慶生會,也是拜她那懶惰無比的個性所賜,順帶一提,她的廚藝實在是不得了……的難吃。
空彌將水和磨好的咖啡豆倒進咖啡機,接著按下開關,今天早上的菜色是炒蛋、香腸以及果菜汁,另外他打算再切一個西紅柿當飯後水果。
儘管媽媽的生活方式如此懶散,卻有個每天早上準時六點半起床的習慣……然而今天卻遲遲未聽見她下樓的腳步聲。
「真是的,為何偏偏要選在這一年一度的紀念日睡過頭呢?我還真是命苦啊。」
空彌將平底鍋置於瓦斯爐上之後,伸手握住冰箱的把手。
自從姐姐出外工作後,現在家中只剩他和母親兩人一塊兒生活,可是這台冰箱卻是台足以讓一家六口度日的大型冰箱,這道坐鎮於火丸家廚房的巨大身影,不禁讓人聯想起某位世紀末霸王(注1 即『北斗神拳』的拳王拉歐。)和三號生筆頭(注2 指大豪院邪鬼。於『魁!男塾』登場,大豪院與拉歐同為身材高大的角色。)。
空彌拉開抽屜式的蔬果室取出西紅柿,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異樣。
接著他握住冷藏室的把手……
然後將門打開。
「接下來是蛋……嗯?」
那隻打算拿蛋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因為空彌發現原本應該放在冰箱裡頭的食材全都消失不見,隔板也被拿掉,只剩一個果凍狀的水藍色物體塞滿了整個空間。
就好像是網路上看過的桶狀布丁之蘇打果凍版本……而且還佔滿了整個冰箱,面對如此不尋常的怪事,空彌一邊喃喃自語地說:「我大概是太累了吧?」一邊把冰箱門關上。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並在心中默數十下,然後為了取出雞蛋而重新握住冰箱把手。
冰箱門再次開啟。
裡頭仍舊擠滿了那塊藍色果凍,而且那個大果凍正不停地蠕動著,其中一部分彷彿遭受到大力的擠壓,進出了一塊宛如小孩頭顱般大小的突起物,那團突起物堵在冰箱門口,即使想將門關上也無法如願。
「哇!哇啊啊啊啊啊!」
就算老媽再怎麼糟糕,也不王於做出這種惡作劇才對,不對,果凍自己動了起來這點才奇怪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
有個聽起來像是個性有點迷糊的女孩聲音正從冰箱中傳了出來,那顆堵在冰箱門口、如同頭顱般大小的球體上頭,竟長出了人類的嘴唇,接著眼睛和鼻子的形狀也跟著浮現,閉著的眼瞼也睜開,閃亮的雙瞳正注視著眼前的男孩。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彌不由自主地一屁股跌坐在地,滑溜溜的果凍緩緩爬出冰箱,從頭頂上長出了頭髮,不過那並非真正的毛髮,而是細如光纖的膠狀長條。
果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撲向動彈不得的空彌。
「哇?哇哇!!」
果凍的頭部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般笑了出來,在覆蓋住空彌的全身之後,它開始逐漸變化成人類的姿態。
果凍人的手臂緊緊環抱住空彌的身體,自背後生出像是觸手的東西從四面八方纏繞住空彌的身軀,並由袖口和寬鬆的領口中鑽了進去。
觸手鑽入衣服裡頭之後,像足舔食身體般地蠕動起來,完全變形成人類臉蛋的頭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獲得了人類的膚色。
「你、你是什麼東西啊!」
「啊唔?」
對於空彌的質問,它只是不解地歪著頭,雖然它對自己說的話有反應,但是空彌不認為它能理解人類的語言,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掙脫,然而越是抵抗,他就會被抱得越緊,一股冰冷的觸感擴散至空彌的全身上下。
「抱抱!抱抱~~!啊哈~~!」
它笑起來的臉蛋還直首正天真無邪又可愛……可是空彌沒有閑功夫繼續多想。
突然出現的嗤嗤聲引起空彌的注意,他發現圍裙和睡衣正漸漸地溶化,睡衣被溶得破爛不堪,到處都是破洞,而果凍人增強了擁抱的力道,想要與空彌更加緊貼。
空彌想起常在奇幻RPG遊戲中出現的史萊姆。
小時候,母親總是喜歡告訴他關於奇幻世界的故事,因此空彌的腦海中便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史萊姆這個名詞。
史萊姆是膠狀的不定形魔物,平常附著在洞穴的上方等待獵物上門,倘若有冒險家從下方通過並且被看上的話,史萊姆便會從上方落下覆蓋住獵物,再從盔甲的縫隙中鑽入,活生生地把人溶解吃掉……空彌小時候被母親說的這個故事嚇哭過好幾次。
如今的空彌雖然是個已經可以分辨得出現實與非現實的十四歲少年,但是現在所面臨的非現實情境卻喚醒了兒時的心靈創傷。
老媽……仍未下樓,空彌無從得知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最糟糕的情況。
(——這、這個魔物該不會……該不會把老媽溶解吃掉,然後還想拿我當早餐吧?)
圍裙被溶得只剩下肩帶,睡衣也被腐蝕成近似薄紗睡袍,看來自己的生命已危在旦夕。
「停下來!別再溶了!別再抱了!」
空彌的腦海中正如走馬燈似地連續播映著他短短十四年的人生。
(——我怎麼可以就這麼白白喪命呢!)
空彌鼓起勇氣,使盡全身的力量想要站起來。
然而果凍女孩比想像中的還要重,不對,空彌感受到質量以外的重量。
就像自己的生命力正從緊密貼合的毛細孔中被直接吸走。
所以他才無力掙脫這個果凍。
「至少……至少也要替老媽報一箭之仇!就算她是糟糕的老媽……畢竟還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啊!」
現在可以拿來當武器的,大概就只有剛剛放在瓦斯爐上的平底鍋了,空彌拚命伸出手去拿。面臨這種非常時期是不適合冷靜觀察的,必須先拿個武器開扁並趕走它,然後再視狀況行動……這是空彌現在的想法。
「一箭~~?糟糕的老媽?」
果凍女孩對空彌所說的每句話都有所反應,並且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空彌凝聚出最後的力量,想要抓到平底鍋的握把,眼看距離只剩下十公分、五公分……僅剩一公分時卻怎麼也鉤不著。
「可惡!搞什麼嘛!」
空彌氣得大吼二賢后,平底鍋忽然浮起來,接著彷佛被吸過來似地飛到他的手上。
「你拿平底鍋想做什麼?」
空彌熟悉的母親-魅紅的聲音回蕩在廚房中。
「老媽!你還活著啊?」
「那還用說,我當然是活得好好的呀!」
空彌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但是站在那裡的並非穿著居家休閑服的老媽,而是身著一襲極為暴露火辣的緊身衣,頭上還戴著一頂女巫的尖帽子,背上披了件黑色斗篷,儼然變成了全副武裝的COSPLAY老媽。
雖然說魅紅的工作是奇幻作家,不過空彌還是第一次知道她的興趣竟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