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The first day of last days 第293話 Curtain fall & Curtain call -and thats all?-

有一個男子。他始終一直坐在故障的搖椅上。

在寒冷的天氣下,男子身穿紅黑兩色的條紋毛衣。但左邊的肩口綻開了一條大縫,是否有發揮禦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爛爛的有一個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樣把拇指套在那個洞上。下半身則是套著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爛不堪的牛仔褲和一雙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藍色的眼眸,斑駁的金髮,髮長及肩,就連雜亂的鬍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摟住了楚楚可憐的愛人般抱著一把民謠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後輕撫吉他。一聲「啾隆」的弦鳴灑落。

無意間,男子聽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於是轉頭回望。

那裡站著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兩腳穿著黑色的鞋子,可是不僅膚色蒼白,頭髮也是銀色的。唯有左側留長,並綁成麻花辮,上頭系了一條黑色的緞帶。那條麻花辮在冰冷寒風的吹拂下搖曳了起來。

「唷,九。」

被喚作為九的少女從河岸邊的砂石上面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走來。不久在科特的身邊定下腳步。

「艾瑪利亞在四處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務所里嗎?」

「一裝了一個啥自動轉送的莫名其妙的東西,電話會轉接到這隻手機來。我只是裝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務所接電話的樣子回話而已。這次進行得很順利。」

「原來如此。」

寒喧過後,一道無聲的沉默便橫阻在兩人之間。空氣冷颼颼的,太陽欲振乏力。九與科特兩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並沒有誰擁有的沉默比較多。

率先放棄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發生了什麼事嗎?」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搖椅上的科特跟站著的九視線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兩人的視線交錯。一如要講述童話故事似地,九開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個男的結下了契約。」

搖椅發出「吱呀吱呀」的磨合聲響。科特的眼睛是閉著的,宛如聆聽悅耳的音樂聽到出神了一般。

「對方是一個非常平凡無奇的男子。就算請他當男主角拍電影,大概也會拍出一部乏味無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個如此平凡的人。後來他結婚生子,過著尋常的人生。」

說到這九吸了一口冷空氣,接著繼續說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攜家帶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發生了車禍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車輛翻倒了。男子瀕臨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護家人。車上的六個人裡面,最先蘇醒的就是那個男子,他爬出車外,打算將其它人一個一個救出而探頭窺看了車內。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絕望的畫面。坐在前座的兒子頭部血流如注,模樣虛弱,坐在後車座的妻子、兒子的朋友,以及其雙親也都身受重傷,在意識朦朧不清的情況下呻吟著。問題是,該男子跟他們一樣身上有嚴重的重傷,自己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更遑論想把其它人從車子裡頭救出。於是我和那個男子訂下了契約。男子是這麼說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絕對不要變得不幸,拜託了』,男子說完就死了。因為契約的內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後,所以我遵守了約定。」

「也就是說,你出手救了他們一家。」

科特打了個岔。那個聲音聽起來好像帶著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約實現男子的願望而已。今後我也有必須遵守的責任。只不過因為這個緣故,我有可能拿不到兩個靈魂了,分別是男子的兒子、還有他朋友的靈魂啊。」

九說完帶著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麼有可能,是你原本就這麼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嗎?」

「我可是無所不知的喔。」

語畢,科特發出吱呀的聲響搖起搖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這件事嗎?他知道和男子訂下契約的結果導致沒辦法收走他的孩子們的靈魂嗎?」

「這我就不曉得了。那傢伙長舌歸長舌,其實不過是腦袋空空的蠢烏鴉。」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說。

「沒辦法,凡是烏鴉一定都是長舌派。你知道嗎?烏鴉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鳥,曾為阿波羅使者的烏鴉,把『阿波羅的戀人科羅妮斯總是趁他不在的時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羅告狀。為之氣憤的阿波羅射殺了科羅妮斯,但親手殺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羅馬上就感到後悔,厚葬了科羅妮斯。然後把憤怒的矛頭指向了長舌的烏鴉。烏鴉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須永遠服喪的命運,從此之後烏鴉就變成了黑色的鳥。是禍從口出的最佳典範。」

「看來我家的烏鴉完全沒有從教訓中學到任何東西。」

科特撩起從耳朵垂落的髮絲,笑著說:「你說的或許沒錯。」

接著,就像附帶一提似地,他說:

「艾瑪利亞有提起,最近你的風評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說道。

「是嗎。」

九一副感到很無趣似地點點頭。

「你沒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會願意安慰我嗎?」

「安慰嗎,既然如此,不如由我為你獻上一首歌吧。」

「這個建議不錯嘛。那就麻煩你來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圓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摟抱一樣抱起了吉他。掉進音孔裡面的彈片發出了「喀啦喀啦」的乾澀聲響。

單調、雜亂、充滿攻擊性、但又帶有一絲悲傷韻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聲在半途停止了。

九睜開了合上的雙眼,瞪視有如高聳的巴比倫塔般的高樓大廈。

但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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