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那一天。忘記帶課本回家的我,在半夜溜進學校,然後遇見了她。那裡是通往教室的階梯轉角處。在冰冷月光形成的聚光燈之下,有一名屏氣凝神注視著黑暗的少女。好美麗——站在那裡的藍色魔女,釋放著令人為之傾倒的氣息。……不,慢著,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停止了這樣的妄想。我成功在升上高中之後改頭換面了!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可是這個妄想少女是怎麼回事!「沒有任何防衛機制的現象界人,無法抵禦情報體的強制干涉。」「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其實我大致能理解這番話的含意……田中啰密歐,想像力滿點的校園愛情喜劇——!

(圖007)

被傍晚開始下起的雨淋得一片灰黑的大樓樓頂,有兩名沒有撐傘的男性對峙著。

是一名黑衣男性,以及一名白衣男性。黑衣人是身材高大結實的年輕男性,漆黑的外套直接穿在赤裸的上半身。年紀大約是二十齣頭。他及腰的長髮散發濕潤的光澤,雖然寬闊的肩膀並不會讓他被誤認是女性,卻釋放著一股獨特的魅力。走在路上會令擦身而過的所有人忍不住回頭的精悍美貌,如今卻夾帶著令人毛骨悚然,銳利而冰冷的殺氣。

相對的,白衣人是一名壯如岩石的男性。身高並不高的他,全身上下包覆著宛如鍾甲一樣隆隆鼓起的肌肉。撐緊衣服的魁梧肉體是經由實戰干錘百鏈而來的,並且蘊藏著令人聯想起大型肉食動物的猙獰鬥爭心。

雙方距離間隔約數公尺,彼此都是絲毫動也不動。

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分鐘,依然像是這樣固定在原地。

大樓下方的繁華不夜城,零星響起流氓們的叫罵聲。用來嚇唬對方的恐嚇話語,在充斥著真正殺氣的樓頂聽起來,卻是連小孩子的拌嘴都不如。因為雙方各自握著用來殺傷對方的武器。說到最吸引目光的地方,或許在於他們的武器並不是手槍吧。而且當然不是小刀這種日常生活會看到的利器。

是長刀,以及斧頭。

黑衣男性手持著一把看似比身高還要長的長刀,白衣男性雙手各握著一把厚重堅固的斧頭。從他們毫無破綻的架勢就可以輕易想像得到,雙方都是本領高強的武者。

雖然這些武器令人以為像是從中世紀戰場拿過來似地走錯了時代,然而武器的殺傷力卻無法因此一笑置之。對普通人而言,這三把武器都是連拿起來都很吃力的東西。這種超重武器造成的破壞力,肯定能夠輕易破壞人體。

「唔……!」

經過長時間的對峙之後,白衣人發出了聲音。他以覆蓋著鬍鬚的嘴釋放出怨恨。

「魔龍院,我要在這裡打倒你……我非得要打倒你不可!」

被喚為魔龍院的黑衣人,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謹慎瞪著敵人動也不動。他以雙手握著長刀的刀柄,刀尖與肩同高並水平指向前方。既然是這種程度的刀劍,重量也是不可小覷的。光是他能讓刀身保持水平擺出架勢的事實,就可以知道他擁有非比尋常的臂力。不過在肌力方面,或許是對面的白衣人佔了上風。

「身為侍奉聖龍神亞斯塔洛伊的聖騎士!不……身為一名深愛故鄉的志士,我要在這裡……討伐你!」或許並不期待得到回答吧,白衣人逕自這麼說著。

「…………」

白衣人的肉體膨脹得大了一輪。他是在蓄積力量。在胸前交叉的兩把戰斧相互摩擦,發出低沉的摩擦聲。

「可惡的叛徒!接招吧,『魔獸咆牙』!」

白衣人向前一踏,就使得水泥地面出現龜裂。如此驚人的腳力,使得看似笨重的肉體像是子彈一樣加速。這是以渾身的力量朝著敵方突擊,以交叉成十字的戰斧粉碎所有防禦的強大招式。無論是任何一種武術,應該都沒有方式能夠正面擋下如此驚人的突擊吧。能夠採取的對應方式就只有迴避,或者是在戰斧揮出之前先發制人。這是形同瀑布的必殺絕招。然而即使目睹敵人化為殺意之旋風接近過來,魔龍院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動搖的神情。

(圖008)

「秘劍『七式』。」

他輕聲說著,放低姿勢。長刀輕盈發出一道閃光。然後——

「……怎麼可能。」男性只有微微動著嘴唇說出這句話。

數秒之後,倒地的是白衣人。他以仰躺的形式倒下,厚重的烏雲覆蓋著視界。沒有痛楚。直到剛才的高昂情緒與突擊的氣勢,都神奇地像是好幾年前的往事一樣遠離五戚而去。假設剛才的絕招被破,但要是有受到凌駕於突擊的反擊,自己的身體絕對不可能沒有遭受任何衝擊。

為什麼?他尋找著仇敵的身影。頭動不了。所有的知覺都喪失了。只讓眼球轉動的他,看見黑衣人站在旁邊,腳邊則是倒著一具身穿白衣的肉體。

「原來如此。」

瞬間,他理解了一切。原本該有的衝擊感被一刀兩斷了。

換句話說——

「我的頭,被砍下了嗎?」

只剩下首級的男性如此心想。魔龍院長得異常的那把刀,是用來在躲開突擊之後斬斷敵人的東西。這名劍士曾經與自己在同樣的戰場上賓士,沒想到自己在這種時候卻忘了他的特性。直到剛才都熊熊燃燒的怒火也同時消失了,這實在令人感到滑稽。難道鬥志與意欲並不是存在於腦中,而是存在於四肢嗎?其中最令人驚訝的是魔龍院的招式,被他砍下首級的人居然還擁有思考能力。他曾經是一名可靠的劍士,當初與敵人交戰的時候,他總是令自己望塵莫及。雖然在酒館會嘲笑他是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小夥子,內心卻對他抱持著深深的敬意。

「……我都忘了。你比我強。」白衣人笑了。就像是既然輸了就不再有任何遺恨,朝著仇敵投以溫柔的視線。「魔龍院,你為什麼要背叛?」

然後,這名男性便突然地死去。失去氧氣的大腦停止運作。

被喚為魔龍院的男性,以沒有感情的雙眼低頭看向屍體。雨水沿著前發從眼角滑落,宛如滂沱無盡的淚水。

「聖騎士巴魯查克……我不會道歉。不過總有一天,在一切終於結束的那個時候,我應該也會前往那裡吧。」

大量的鮮血在樓頂擴散開來。然而只有沾在刀身上的血跡被雨水沖刷著。魔龍院沒有揮去刀身的血水就把刀收回刀鞘,翻動黑色的外套轉過身去。

「直到我將聖龍神亞斯塔洛伊……消滅的那一天來臨為止,我的老戰友,在那之前就和你暫別了。」

勝利者離去之後,被留下來的遺骸毫無預警就開始燃燒。藍色的火焰。血肉沒有冒出任何煙塵就被燃燒殆盡,就像是不允許任何一滴血留下來。魔炎的誓言。為了避免死者留下任何的痕迹,從啟程旅行的騎士,必須基於義務立下這個魔術誓約。因此幾乎沒有人知道,在名為現代日本的這個現實世界背後,持續進行著這種嚴苛至極的鬥爭——

我的高中出道成功了。

幾乎將畢業之後這段絕對不算短的假期全部投注進去之後,我得到了這個代價。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雖然我對此總是不予苟同,不過這次我真的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我好高興。

再見了,不起眼的自己。歡迎光臨,新的我,煥然一新的我。

不會過度顯眼,卻也不會悲慘地遭到埋沒或孤立,平凡的男高中生。這就是我要達到的目標。我的名字是佐藤一郎,這個名字毫無個性得像是會出現在市公所文件的書寫範例。雖然晚了一點,但我終於得到了符合這個姓名的平凡。

不過話說回來,「高中出道」是個有趣的新詞。

與流行搭不上邊的我,是在網路上偶然發現這個詞的。當時的我剛脫離與人間煉獄同義的國中生活,這個詞對我來說等於是救贖的啟示。

可以在高中重新來過。

在非比尋常的熱情推動之下,我毅然決然使用所有的假期來改革自己。

看著鏡子練習與自己對話,改掉講話時會把眼睛瞪得充血的怪癖,對自己施加了必須在對話之前默默梢做停頓的義務,克服一開口就會喋喋不休的習慣。所謂的缺點真的是怎麼挖都挖不完,使得我必須在心中加以注意的項目多達好幾十項。背脊要打直,避免發出怪聲音,說話時要好好看著對方,不能亂噴口水,衣服要穿得對(中低價位的服裝品牌幫了大忙),嘴巴不能半開著,上課的時候禁止哼歌,全面禁止自言自語,絕對不可以假裝在講手機,精神亢奮的舉動終生禁止,誇張的肢體動作是妨害風化,擠眉弄眼處以無期徒刑。我還順便去了頗有水準的髮廊,請店員幫忙換個髮型。

在畢業之後的假期剩下一天的時候,我的改革暫且算是展現出成果來了。

我使用剩下的時間,對自己房間實行徹底的大掃除。光是將今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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