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終幕

這天一大早,義之就被庭院傳來的噪音吵醒。

咻咿~~咻咿~~啪哩啪哩啪哩。

這是什麼聲音?義之起床打開窗戶,這種窗戶是由下往上推的類型,義之從窗口俯瞰下方,看到義夫正在除草——搞什麼,怎麼沒事突然開始除起草來?——義之雖然心中感到納悶,不過他知道從樓上高喊也不可能被聽到,便索性暫且不管它了。

走到樓下,他發現客廳也整理得格外乾淨,平時地上到處散落著衣服、雜誌和塞了煙蒂的泡麵容器,今天卻完全不見蹤影,內心不禁感覺有些詭異——那傢伙昨晚明明也很晚才回家,真不知道他腦筋里在想什麼!

「你在做什麼?」

義之在上學之前問父親。

「呃,因為院子太亂了,看起來滿丟臉的。」

「這樣啊……」

沒想到這個父親竟然還會在意丟臉不丟臉的問題……

「要除草是你的自由,不過就算放著不管它,不久也會枯掉了。」

現在已經是秋天,再過一個月時序就會進入寒冬;過去家裡的院子也是任憑四季自然轉移,根本沒人去管它。

「反正有時問,就來整理一下吧。」

「你不用去上班嗎?」

「今天請假一天。」

「……哦,這樣啊……」

沒想到這個父親竟然會在休假日的上午就起床,而且不是在玩遊戲機,而是在整理庭院……

事情真的很詭異,義之開始擔心這是不祥之事發生的前兆。

「那,我走了……」

義之盡量遠離父親,牽著自行車走出院子。

「嗯,你今天會很晚回來嗎?」

「……不會,應該跟平常一樣,差不多傍晚到家吧……」

義之皺起眉頭,揣測著父親問話的用意。

「這樣啊,那就好。再見,路上小心,要好好用功喔。」

「……」

真詭異,今天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然而天空卻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走出M車站的閘門,眼前的景象一如往常,眾多身穿相同制服的學生們泛濫到車道上,義之也是其中之一;有些學生手上拿著筆記本在背單字,這才讓他想到第二學期的期中考試要到了——他既然這時候才想到,手上自然是沒有拿任何東西。

「早安,義之。」

有人從背後拍他的肩膀。

「啊,早安。」

站在他後方的是百合香,她今天圍了一條粉紅色的圍巾——雖然天氣還沒有很冷,但已經有不少女孩子為了造型而圍起圍巾。

「你今天第一節就有課嗎?」

「今天要上國加老師的英文課。」

三年級在十點半以前都是選修課,如果打算考公立大學,可以把每一節課都排滿,但也可以只選修最低限度的學分,每周早上只排一節課。

「我還不知道自己明年該怎麼選課……」

「你是理科的,又想要繼續升學吧?」

「嗯,基本上是這樣。」

「你有在準備期中考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再到圖書館幫你複習。」

「唔?」

這一來,她又會以奇裝異服吸引眾人的眼光了。

「我可以幫你複習英文,把文乃也找來,就可以補強其他文科……對了,要不要再找拓海?大家一起來開個讀書會吧!」

「嗯~~……說得也對……」

難得來一場聚會也不錯,但是當大家齊聚一堂,義之大概會因為少了一張面孔而感到寂寞吧?

「時間過得真快。」

百合香似乎察覺到義之的心意。

「今年暑假髮生了好多事情,感覺就像昨天一樣。」

「……」

百合香等人的記憶雖然被修改過一次,但現在又恢複正常,大家也都知道故事已經完成。百合香「讓人發癢」的能力消失了,文乃寫出新的小說,拓海則宣稱他夢到了宮村。

『謝謝你溫柔的心意,我也該踏上自己的旅程了。』宮村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似乎帶著微笑。

義之雖然沒有特別提起米多的事,不過大家似乎都猜到了。

田裡金黃色的稻穗已經結實累累,隨時可以收割。

「對了,文乃學校的戲劇社在文化祭的時候要上演那齣戲。」

「真的?」

「嗯。文乃聽她戲劇社的朋友談起故事內容,還嚇了一跳呢。」

「這樣啊……」

「——而且啊,聽說那本劇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社團辦公室,也不知道是誰放的。」

「……」

會做出這種事的,只有一個人。

「要不要去參觀?」

「當然!」

到時候,那個女孩一定也會出現在舞台或觀眾席的某處,即使無法見到她,只要知道她在附近,義之就很滿足了,而那個女孩一定也會發現到他。

「不過啊~~文乃的學校是M和女中……」

「入場管制會很嚴嗎?」

「文乃會給我們招待券,所以應該沒有問題,她也表示過希望大家都可以去參觀文化祭。只是……因為是女校,所以飾演廣美醫生、永田醫生和純平的演員,大概也都會是女生。這樣的話……」

「……說得也對,感覺還挺複雜的。」

義之猜想,這或許會很像看到自己穿著女裝的心情。

那傢伙搞不好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故意選擇M和女中的戲劇社,而不是義之的學校吧?

真是拿她沒辦法。

義之聳聳肩,笑了出來。

放學後,義夫特地以手機連絡,要他趕快回家,義之便提早回到家中。

院子整理得相當整齊,家裡甚至還放了一盆不知從哪裡買來的觀葉植物。

「你是怎麼搞的?」

義之看著連鬍子都剃得乾乾淨淨的義夫,再也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老爸,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老實給我招出來吧!」

「你的觀察還真銳利。」

「誰都會發覺吧?」

「呃……事實上,我從以前就想要告訴你……」

義夫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對義之說:

「事實上……我在工作上認識一個人,跟她處得有點親近,然後……我想要請你也見見她……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

「你該不會是想要再婚吧?」

義之忍不住提高音量問。

「不是,呃……我們還沒有談到這個地步,老實說,對方也有一個女兒,雙方剛好都處在難搞的年紀,所以就想先讓你們見見面……」

看到父親難得地露出害羞與低姿態的神情,義之不禁啞口無言。

不過仔細想想,這幾年來父親一直都保持單身,獨自撫養義之長大,已經算是很努力了。雖然義之心中還是會有些抗拒,但是如果在此時鬧脾氣說不想見對方,父親未免也太可憐了。

「她們待會就要來我們家嗎?」

「……嗯。她剛剛通知我,說已經抵達車站,要坐計程車過來……啊!」

這時剛好聽到車子停在院子前面的聲音,義夫跑到窗邊,看到下車的兩個人影,驚慌失措地喊著:來了,來了。

「冷靜點。」

「呃,好。」

義夫口中雖然這麼說,卻還是緊張地將手放在胸口,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不等鈴聲響起就打開門,以一反平常的殷勤態度高喊:

「嗨,有勞你們大老遠跑來,真是不好意思。啊,對了,我們家玄關沒有放鞋子的地方……對對對,就是那裡,小妹妹馬上就找到了——不對,我們是初次見面,很抱歉都沒有跟你打招呼,哈哈哈哈哈。」

由於義夫的態度過度亢奮,義之有些擔心地走到門口,並想看看他那老爸到底打算跟什麼樣的女性再婚。

「很抱歉,打擾你們了。」

這名女性也顯得有些靦腆,將白色包裝的禮物遞給義夫。她長得很瘦,看起來是一名智慧型的美女,義之不禁對父親另眼相看——沒想到老爸也還挺有一套的……咦?

「啊……!」

一名少女從女人後方探出頭,她的個子嬌小瘦削,由於現在已經是秋天,因此改穿綠色的連帽夾克,卻還是穿著短褲,露出細細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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