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低垂密布的黑暗
四周令人發毛般地寂靜,只能夠聽見醫療儀器定期發出的微弱信號聲,與心跳聲同步的這個聲音交織出詭異的旋律,徹底妨礙了綠的安眠。
綠往牆上的時鐘望去,時間是凌晨兩點。俗話說:丑時三刻,草木皆眠。綠可以切身感受到這句話。
來來去去的孤獨
彷彿當全世界的人們都在睡覺的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被留下來一般,不可思議的感覺孤獨蔓延全身。
綠翻過身,像胎兒一樣抱著膝蓋縮成一團,身體微微顫抖著;為了壓抑這股顫抖,綠緊緊抱著自己。此時,湧上心頭的孤獨感稍微緩和了一些。
但是,就僅僅如此。
名為孤獨的怪物虎視眈眈地觀察著狀況,準備隨時向她襲擊。而綠可以感覺到其目光從房間的各個方向投射過來。
(好可怕)
這是對於黑暗的本能恐懼。
然後是孤獨。
不過,綠最為害怕的還是悄悄接近自己的病魔身影。因為她的健康狀況一直在惡化。
病名仍然不確定,但身體確實正在遭受它的侵蝕,綠躺在床上的時間也因此變得愈來愈長。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時提醒自己要樂觀進取,但這樣的心情但會隨著時間而逐漸消沉下去。敵人的樣子模糊而籠統,就算想要對抗也找不到目標。
身體的顫抖更加劇烈了。
綠緊緊抱著頹喪的身體,想要用盡全力去壓制但是這麼做並無濟於事。因為這股像起伏不定的波濤般,席捲而來的顫抖,根本就沒有制止的可能。
綠緊閉雙眼,靜靜等待時間的經過。如果時間流逝如果天亮的話,至少可以從這個名為黑暗的恐懼之中解放出來。同時也不會被孤獨所折磨。
從這裡找到了希望的綠,持續等待著天亮的來臨。
在近乎永恆的時間當中,綠不知不覺開始打起盹來。
那一天,綠的身體從早上開始就很不舒服。
倦怠感不但沒有消除,反而變得更加嚴重,像沉澱的淤泥一般不斷累積。很明顯是由於極度睡眠不足,以及精神上的操勞使身體產生疲憊的緣故。
結果,綠一整個上午都沒有辦法從病床上爬起來。全身彷彿使不出力氣一般,就連早餐也沒去吃。
(好疲倦)
綠就這樣躺在床上,目光向窗戶外望去。絲毫沒有體諒到她的心情,展現在眼前的依然是一片燦爛耀眼的世界。
(好想回去。)
但是現在,這就等於是無法實現的夢想。
一想到這裡,綠的心情就變得極度鬱悶。甚至有一種世界突然迎向黃昏時刻,夜幕逐漸低垂般的錯覺。
(如果一直都治不好的話)
最糟的結果忽然在腦中一閃而過。
綠急忙搖了搖頭,但緊緊吸附著的思考並非那麼容易剝落。不僅如此,她差點就要接受這是一個無可逃避的現實。
她感到一股惡寒,身子顫抖起來。
但是顫抖並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劇烈。
(所謂的死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當肉體停止生命活動的時候就是死亡,根本不用去想。
(那麼,心呢?)
綠並不是一個會去幻想來世的夢想家,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個現實主義者。
這樣子的她所想像出來的,是身體腐爛之後逐漸回歸於大地的模樣。而那幅景象伴隨著異常鮮明的感受向她直逼而來。
人不免一死
這種事情不用別人提醒也知道。但即使突然將死亡擺在面前,自己也無法輕易接受這個事實。
(不行躺在床上就會一直胡思亂想。)
綠強制將傾向負面的思考修正過來,然後將它驅趕到腦海中的一個角落。儘管這麼做並不能徹底忘掉這件複雜的事情。但她已經決定要特意去忘記它。
綠緩緩呼出一口氣,然後像是鼓舞自己一般叫了一聲好!接著她鞭策自己充滿倦怠的身體,強行撐起了上半身。天旋地轉股的猛烈暈眩在此刻向她襲來,但綠還是強忍著等待它一點-滴逐漸消退。
(真是的)
綠聳了聳肩,試圖安驅散充斥整個房間的陰鬱氣氛而打開了窗戶。就在此時,新鮮的空氣如雪崩般涌了進來,緊接著將污濁的空氣排出,室內在一瞬間變得清凈了許多。
但她也在這一刻鬆懈了下來。整個身體立刻開始晃動,一屁股跌坐在病床角落。
(認輸了。)
綠苦笑著,接著用手往上梳了梳自己的黑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手指不太流暢,也感覺不到頭髮的光滑,她往手中看去,發現指間纏著好幾根脫落的頭髮。
綠張口結舌地瞪大了眼睛。
正視現實吧!
彷彿被人打了一巴掌的衝擊直穿而過。
一口氣被拉回現實,所受到的打擊幾乎令她昏厥。簡直忍不住快要趴在床上放聲大哭。
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因為她聽見有人在敲門的聲音。
在綠出聲回答之前,房門便被用力地打開了。
你好啊~
一邊拉高嗓門飛奔進來的人是果步。穿著制服的她揚起書包,往碧的身邊跑了過來。
你還好嗎?還有,我很好哦!
不必你說,我用看的就知道了。
綠垂著肩膀苦笑。
(總覺得我自己好像個笨蛋。)
只要和果步聊天,鬱悶的心情便會逐漸消失。
她並非是為了要鼓勵綠而表現出一副開朗的模樣。無論是好是壞,她總是那個樣子。光是果步不會特意對自己客套這點,就讓碧鬆了一口氣。
今天我帶了一個好東西過來啰!
果步像個小孩子一樣,眼中閃耀著光輝。
好東西?
呵呵,看到可別嚇一跳哦!
她臉上浮現出別有深意的笑容,從書包中取出了那樣東西,是M2D和終端。
我記得那是
反正你很閑對吧?所以我就趁這個機會,帶來示範給你看。
果步坐在綠的旁邊,然後用熟練的動作戴上M2D並開始操作終端。
你先等一下,馬上就可以玩了。
語畢,果步便以連鋼琴家也會嚇一大跳的手指動作操作著終端,綠則是半獃滯地注視著果步。
準備完畢。
果步取下M2D,然後對著綠投以滿面的笑容。當綠正在推敲那是什麼意思的時候。
嘿!
果步奸笑了一下,強行將M2D戴在綠的頭上。她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
(一片漆黑)
她思索著眼前為何什麼也看不見,最後發現只是自己因吃驚而闔上雙眼罷了。
綠苦笑著,然後謹慎地睜開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如洪水般湧現的劇烈光芒讓綠感到了一陣暈眩。
但是,這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她的視覺隨即恢複,色彩鮮明的世界呈現在眼前。首先是在天空中交錯的雷射光和華麗的霓虹燈,然後是在它們點綴之下的建築物。病房內頓時搖身一變成為繁華的街道。
(我記得這裡是)
綠依稀記得這個展現在自己眼前的世界。當然,她並非實際來過這裡。
那是伺服器的開始城鎮路米納克羅靳哦!之前跟你解釋過了對吧?
綠一邊環視著整個街道,同時點了點頭。
(好漂亮)
綠不禁發出了讚歎。
THEWORLD對住院患者而言是一種救贖
綠回想起護士以安穩的表情告訴自己的這句話。
綠也是住院患者之一,照理來說,應該該可以理解其他人的想法才對但實際上,她卻一點也不了解。
展現在眼前的虛構事物。
它以壓倒性的真實感往綠壓迫了過來。
(我認輸了。)
儘管表情上並沒有顯露出來,但綠的內心卻對那股魄力甘拜下風。若是果步不在場,她甚至還會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
怎麼樣?很棒吧!?對吧?
嗯,我有點被嚇到了呢!
哼哼。
雖然看不見果步的表情,不過綠猜想她應該正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才對。儘管這讓人有些不服氣,但感動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你眼前有一個穿著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