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紙箱里,我儘可能地縮緊身子。警笛聲還沒響起,在警察趕來之前最好別大意。不過……啊,太好了,一哉得救了。
透過電話傳來的確實是巡邏車的聲音,那傢伙一定會被捕的,一哉安全了。我鬆了口氣。我的體溫把周圍變暖了些。
縫隙透著微弱的光線。剛才我還怕那傢伙從縫隙往裡窺探,不過現在卻覺得這道光令我安心許多。
我靜靜地倚在牆邊,靜待巡邏車的訾笛聲響起。沉靜的空氣,附近沒有半點聲音,只有遠處傳來了音樂,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中夜祭已經開始了嗎?
或許是一曲結束了吧,音樂中斷,隨即再度響起,但成了另一首不同的歌曲。還沒聽到警笛聲。我在黑暗中開始焦急起來。為什麼?我們明明是同時報警的啊!我已經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為什麼警察沒來?
啊……
我這才想起原因,捏緊了手心。是塞車,中山引起的車禍造成0界半個城市的交通癱瘓,警車也過不來。這下子不知道警察何時才能趕來了。
該怎麼辦?我窺探四周。是不是該自己逃出這裡比較好?附近感覺不到人的氣息,趁現在……不行,我好怕,我總覺得等我一爬出去抬起頭來,就會看見那傢伙站在面前,我不敢動。還是要在這裡等到天亮?明天也是園遊會,到了早上,就會有北高生來了。
這也不行,我不敢獨自在學校待上一整晚。可是……
「遠野?」
我的心臟猛然縮起,差點叫出聲來。
「你在吧?」
不遠處有道聲音又呼喚了我的名字一次,是時田的聲音。
「剛才對不起,我們是一時糊塗。」
沙啞的聲音喃喃地在黑暗中迴響。我沒回答也沒動,但她仍然繼續說話:
「已經沒事了,剛才警察從後門來,那傢伙逃跑了。你可以出來了。」
真的嗎……?汗水弄濕了捏緊的掌心。我還是沒回答,隔著紙箱傳來微微的沙沙聲。
「對不起。對不……你一定不相信我的話吧?我們真的是一時糊塗。我知道就算道歉你也不會原諒我們,可是……」
聽著她的抽泣聲,我的怒氣又漸浙涌了上來。這又不是小孩子的惡作劇,以為哭泣就能得到原諒嗎?
「對不起。」她又小聲地道了一次歉後,就再也沒出聲了。時間又經過片刻,但連嗚咽聲也聽不見。怎麼了?死心到其他教室去了嗎?
我耐不住沉默,彎下身子,從入門微微地探出頭來,窺探四周的情形。
「你果然在這裡。」
杉山浩二站在眼前。
嘎!喉嚨發出了怪聲。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在這裡?隔著兩眼炯炯有神的浩二,可看見一臉害怕的時田站在後頭。我上當了。這麼想的瞬間,我的眼前冒出了金星。
「嗚!」
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將空氣擠出肺部一般,我滾到了地板上。我挨揍了。在我認知到這一點之前,我已經爬了起來,連滾帶爬地逃跑。一陣天旋地轉,我這才發現自己的體力所剩不多。手臂好痛,肩膀好痛,腰、腳和腦袋都好痛,血管就像被捆緊了一樣在全身四處脈動,空氣也拒絕進入喉嚨。
腳步聲漸漸逼近。怎麼辦?怎麼辦?我左思右想,卻什麼也想不出來。玄關在哪邊?這裡是幾樓?
見到《女子更衣室》的標示,我便立刻衝進裡面。因為那時的我腦海浮現了一個愚蠢至極的念頭——男人不能進《女子更衣室》。
等我關上門猛省過來,已經太遲了。這裡是個死胡同,連窗戶都開在天花板附近,除了二十個並排的鐵櫃以外什麼也沒有。
我知道這麼做沒有用,還是衝進了靠里側的一個鐵櫃里。細長的鐵櫃頂多只能容納一個女生。我剛從內側把鐵門關上,更衣室的門就開了。
「躲在哪裡!」
隨著一道怒吼聲,最外側的鐵櫃被粗魯地打開。下一個,又下一個,喀當喀當的開門聲越來越近,每當聲音一響起,圍住我的鐵箱就跟著振動。
被發現只是時間的問題。不行,沒救了。我好想哭。那傢伙的眼神好恐怖,手臂好恐怖。我只想逃,逃到哪裡都可以。一哉,救我,快來救我!
我好想聽一哉的聲音。電話,不行,我只要一出聲,就會被那傢伙發現我在這裡。可是,可是……
救命女子更衣室有人要殺我
我不顧一切地打著簡訊。此時的我一心求救,已經完全忘了要是這麼做,或許會切斷兩個世界的聯繫。
「求求你住手!」
時田的叫聲響了起來,開門的聲音停止了。
「遠野並沒做錯什麼,拜託你不要,不要再……」
後半變為抽泣,不成言語。下一瞬間響起的是金屬撞擊聲及她的慘叫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時田沒再出聲,取而代之的是嘖的一聲。
鏗!附近的鐵櫃開了,下一個就是我旁邊的鐵櫃,振動大得直教我擔心薄薄的鐵板是否會變形。我的心臟猛然緊縮。
接下來一定是這個鐵櫃,怎麼辦?我一定會被發現的。
門一打開就衝出去,用身體衝撞他?我辦得到嗎?啊,早知道我就別當幽靈社員,好好參加合氣道社的練習。我明明知道合氣道可以防身的。
鏗!門被粗魯地打開,炫目的光線黥得我睜不開眼。
「噫!」
完全沒有行動的時間。他揪住我的頭髮,用力把我拉出來。
「臭小鬼!」
日光燈下,我的側腦受到一陣衝擊,整個人撞上了鐵櫃。他壓著我的額頭,我的骨頭結結實實地抵著金屬。逼近眼前的浩二臉孔呈現暗紅色,教人毛骨悚然;點點黑色鬍渣看起來極為可怕。
不行,沒救了。成年男人的手臂,從骨頭粗細就已經和我完全不同,我要怎麼對抗?不可能贏的。
他抓起我的頭,這會兒是後腦撞擊鐵櫃,鐵板凹了進去。亮晃晃的眼睛。我的腦袋因痛苦而昏昏沉沉,視野之中開始出現莫名其妙的銀線。
我在〈這一邊〉也會被殺嗎?死了以後會變成怎樣?我能到一哉身邊去嗎?還是我們連上的天堂都不一樣?我不要,絕對不要,可是我動彈不得。
就在這個時候——
凌厲的聲音響徹四周。
是誰……?手電筒的光線太過耀眼,我看不清來人的臉。
「放開她!」
一哉……?
門口的人影留著一頭長髮,穿著一襲長裙。
「拉梅兒學姊……」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拉梅兒學姊——葉月麗華站在敞開的門口,目不轉睛地直瞪著杉山浩二。
浩二沒動,依然壓著我的頭,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女高中生。
「我叫你放手,你沒聽見嗎?還是太蠢聽不懂?」
這句話激怒了浩二,他鬆開手,沒看軟倒在地的我一眼,粗魯地抓住學姊的手臂。
下一瞬間,他飛起來了。
就像魔法一樣,看來有八十公斤重的浩二宛若CG動畫似的在空中轉了一圈,接著重重地撞上鐵櫃。
匡匡匡!鐵櫃起了迴音。迴音沉靜下來以後,我依然動彈不得。我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也不敢相信浩二居然就這麼倒地不起了。
「你沒事吧?遠野綾。」
直到拉梅兒學姊對我說話,才解開了我的束縛。
「呃……剛才那是……?」
「怎麼?村瀨沒跟你說過?」
「咦?呃……」
「我是他社團的學姊。」
啊……原來如此。我一直覺得奇怪,一哉上高中前和拉梅兒學姊並不熟,為何上了高中以後會這麼景仰她?原來拉梅兒學姊是合氣道社的學姊啊!
我看了被狠狠摔開的杉山浩二一眼,吐了口氣。
「這個人不要緊吧?」
「誰知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對人實際出招。」
我戰戰兢兢地看著浩二的臉,他似乎已經昏過去了,不過還有呼吸。我鬆了口氣,卻又覺得自己為了這種人的平安而安心是件怪事。
時田也倒在拉梅兒學姊的附近,大概是被浩二打昏的。她的臉頰一片紅腫,不過似乎沒有其他外傷。
「望月呢……?」
「應該在二年級的教室,他肩膀受傷,好像不能動。」
我回答以後才覺得奇怪,驚訝地抬起頭來,只見拉梅兒學姊滿臉歉意地垂著眼。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