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最後一次反攻 (3)

在阿登前線,12月15日晚,天氣寒冷,全線平靜。戰線穿過像新英格蘭的伯克郡那樣的地形,長達85英里,彎彎曲曲,只有美軍6個師把守。這6個師中,3個師是新兵,另外3個師又戰得精疲力盡,可說是流血流得全身都白了。這就是著名的「魔鬼前線」——在這個又冷又靜的地方,兩個多月來,雙方都在休整,互相察顏觀色,彼此都避免招惹對方。

那天晚上,盟軍的指揮官誰也未料到德軍會發動進攻。幾小時前,蒙哥馬利曾斷然說過,德軍已「無法發動大規模進攻」。事實上,由於全線沉寂,蒙哥馬利曾問艾森豪威爾,他是否同意他下星期回英國。

德軍3個軍的兵力,計25萬人,以及數以千計的機械,已被偷偷運至出發線——低空飛行的飛機聲將半履帶車的響聲淹沒。15日深夜,集結在各突擊陣地上的士兵,在寒冷中站著,全身瑟瑟發抖,卻以真正的熱情聆聽倫斯德元帥發來的一封電報:

我們孤注一擲!你們身負神聖的義務,為取得我們祖國和元首的超人的目標,奉獻一切吧!

昔日取得勝利時的激動和興奮又在士兵中高漲起來了。他們再次採取攻勢了。德意志高於一切!

清晨5時30分,戰火和硝煙在「魔鬼的前線」全線爆發了。在長達85英里的戰線上,迫擊炮咚咚,火箭嘶嘶飛出發射台,88毫米口徑大炮隆隆,真是地動山搖!數以千計的坦克搖搖擺擺地滾向前方,沉悶的炮聲從後方傳來——遠程炮將14英寸口徑的炮彈射向美軍戰線後方數英里外的目標。

1小時後,炮擊停止了。戰地上突然出現了令人恐懼的沉寂,但轉瞬即逝。在新近下的大雪的映照下,身穿白衣的德軍,幾乎看不清人形,像魔鬼似的從陰霾中冒身出來,12至14人排成橫排,邁著緩慢而可怕的步子,朝美軍走去。當希特勒的士兵滲入美軍的前沿陣地後,一群群新型飛機,尖聲怪叫著,以叫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從東方飛了過來。德軍不禁抬頭仰望自己的機群;許多人還高聲歡呼,興奮得像什麼似的。希特勒的「奇蹟武器」可不是空談而是事實!

德軍的進攻雖然強大而瘋狂,而且又是突襲,但遭到了美軍的新兵和打得精疲力盡的老兵的頑強抵抗,儘管眾寡懸殊。炊事兵,烤麵包兵,文職人員,樂師,伐木兵和汽車兵……一齊上陣,倉皇應戰,阻擊德軍。有些人嚇得大驚失色,轉身就跑;許多人巍然屹立,英勇奮戰。有些地段有美軍堅守;許多地段被突破,德軍如入無人之地。在北面,有個狹窄的叫洛斯海姆山谷,是東方通向西方的古道,地勢雖險要,卻只有輕兵把守。早在1870年,以及1940年,德國的大軍就是從這個長7英里的走廊勢如潮湧般地通過的。現在,德軍——這次是在坦克、裝甲車以及突擊炮火掩護下——又再次未受阻擊,從容通過山谷。

黃昏,美軍的北部戰線業已瓦解。但是,比美國歷史上任何一位將軍所統帥的戰鬥部隊都多的奧馬·布萊德雷將軍,儘管收到的報告只是一鱗半爪,卻向艾森豪威爾宣稱,這只是一次「騷擾性進攻」。艾森豪威爾不同意這一看法。「這可不是局部的進攻,布萊德」,他說,「德軍向我最弱的一環發動局部進攻,這不符合邏輯。」他認為,情況緊急,救兵如救火,便命布萊德雷派兩個裝甲師前去救援。

聽到美軍北面陣線已被突破,希特勒欣喜若狂。當晚,他打電話給B集團軍司令——他在阿登以南很遠的地方。「從今以後,巴爾克」,希特勒說,「我們寸土不讓。今天我們就開拔!」巴爾克告訴他,他的坦克已在通往巴斯托尼的道路上方的山頭上隱蔽好了。天氣依然是「希特勒天氣」。據預報,未來的天氣將有霧、細雨或陰霾,使盟軍的飛機繼續不能起飛。「巴爾克!巴爾克!」他喊道,「西線一切都將大改觀!成功——絕對成功——已在握!」

德軍繼續取勝。18日中午,德國的廣播增強了人民的希望。「我們的部隊又向前挺進了」,一位廣播員說。「我們將在聖誕節與安特衛普一起將元首介紹給大家。」在「鷹巢」,希特勒得悉,曼特菲爾的一個縱隊已打通了通向巴斯托尼的通道。大規模的穿插正按計畫進行。希特勒充滿信心,大談將取得足以改變形勢的勝利。他自我感覺良好,竟在鄉間散步了好一陣子。由於散步使他提神醒腦,他決定每天都去散步。

在巴黎,在法國政府的許多辦公室里,都出現了驚慌情緒。1940年的閃電戰仍在許多人中留有痛苦的回憶。在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里(設在凡爾賽),一個由瑞安將軍率領的法國高級官員代表團,神情緊張地來到這裡,探聽阿登事件的原委。見各辦公室仍按步就班、泰然自若,法國人覺得莫名其妙,「我不明白」,一位將軍緊張地說,「你們還不捲鋪蓋!」

至深夜,阿登戰場已混亂不堪,許多曾身經百戰的老兵們都認為,當時的混亂實在無法形容。誰也不知道——無論是德國人還是美國人。無論是兵還是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在爾後兩天內,一連串的災難降臨在守軍的頭上。約8000名美軍——也許是9000,因為混亂不堪,無法精確統計——被希特勒的軍隊圍困在大雪覆蓋的施尼·埃菲爾峰上。美軍集體投降的規模,除巴丹一役外,是美國歷史上最大的。

斯科爾茲內的化裝成美軍的士兵,只有幾吉普車的人越過了前線,但這些人造成的破壞,卻遠遠超過了原來的計畫。例如,有一小隊長,竟能讓一整團的美軍走上錯路;他手下的士兵則在更換路標,剪斷電話線等。另一車德軍,被一支美軍攔住問話時,裝出驚慌不已的樣子,使美軍也驚恐起來,逃之夭夭。第三隊則把布萊德雷司令部與北面的指揮官科特尼·霍吉斯將軍聯絡的電話線切斷。

然而,造成最大損失的還是被俘的一支人馬。當這4人向美國一位情報官員供認了他們的任務後,美軍便立即廣播說,在後方,數以萬計的德軍,穿著美軍軍服,正在進行破壞活動。人們立刻便將這一消息與已證實的另一個報告聯繫起來——該報告稱,在馬爾梅迪北面,德軍在大片地區空投了傘兵。實際上,這次空投已破產,比斯科爾茲內這一招還失敗得更慘。但在這兩次慘敗中卻孕育出一個巨大的勝利。

12月20日,在整個阿登地區,在荒野的路上,在茂密的松林中,以及在荒無人煙的村莊里,約50萬美軍擠成一團。暗語和識別牌已不能再證明身份。只有說出賓夕法尼亞的首府,誰是「修臉」或貝伯·路斯打了幾個全壘,你才是美國人。

在巴黎,對斯科爾茲內和他的士兵產生的恐怖已達到了頂峰。有一份歇斯底里的報告說,斯科爾茲內的士兵,穿著牧師和修女的衣裳,剛剛從天而降。據一俘獲的斯科爾茲內分子的供稱,他們的目的地是和平飯店,在那裡會師後,便劫持艾森豪威爾。美國的保安人員對編造出來的這些謠言篤信不疑,連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四周也裝上了鐵絲網,衛兵人數也翻了兩番。大門口停放著坦克;進門的證件被檢查了又檢查。若那扇門被重重一關,艾森豪威爾辦公室的電話便響個不停,詢問他是否仍然活著。斯科爾茲內的28名士兵,工作得確實很出色。

21日上午,這次戰役才初露端倪:原來是一次大規模的反攻。在中區,即在巴斯托尼,由101空軍師師長安東尼·麥科里夫少將指揮的一支五花八門的美軍,已陷入重圍。德軍代表人敦促他投降,他隨口答道:「屁!」這個字成了暗語,在阿登傳開後,提高了守軍的士氣。逃跑停止了。抵抗精神提高後,又出現了好天氣,「希特勒天氣」隨即告終。次日阿登上空一碧萬里,艷陽高照。中午前,16架大型的C—47飛機在巴斯托尼上空為被困官兵空投給養。

戰役的主流已有可能逆轉,但希特勒此時仍不知曉。曼特菲爾的坦克部隊已遠離美軍被困的巴斯托尼,正朝默茲接近。然而,曼特菲爾本人卻憂愁不安;他左翼的德軍步兵還遠遠落在後面。12月24日他從拉羅什附近的一個城堡里給最高統帥部掛電話。「時間越來越少了」,他對約德爾說。他的左翼已經暴露;制訂嶄新的計畫的時刻已經到了。他不能繼續朝默茲進發並奪取巴斯托尼。約德爾反駁說,元首是永遠不會同意放棄向安特衛普進軍的。曼特菲爾爭辯說,如果他們按他的計畫行事,取得偉大勝利的機會還會有的。「我從默茲這邊向北挺進,我們將在河東讓盟軍陷入重圍。」這個建議使約德爾大吃一驚,但他答應將此計轉告希特勒。

但是,希特勒並不相信他不能取得完全的勝利。他的信心延長到聖誕節——他用一杯酒慶祝這個節日,這使他的貼身人員目瞪口呆。這是施洛德小姐頭一次見他多少有點高興地喝酒,當天晚些時候,曼特菲爾再次請求放棄對巴斯托尼的進攻,再次遭到希特勒的拒絕。——儘管沖在最前面的裝甲師已被美國一個裝甲師切斷,正被打得七零八落。12月26日是盟軍大顯神威的一天。覆蓋阿登全地區的白雪已被染紅,但是,屠殺得最厲害的要算是離默茲河只有幾英里的一片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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