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與家人在一起 (3)

4月上旬,希特勒及其隨從登上了開往貝希特斯加登的火車。因為「狠穴」的環境陰鬱,到貝希特斯加登稍事休息,這是頗受歡迎的。這雖是個冬夜,但天氣不冷,天空也晴朗。要離開拉斯登堡被大雪覆蓋的森林,特勞德爾·亨姆普斯卻也頗覺難過,但一想到未來的經歷,她又高興了。火車上有著各種各樣的設施,包括一節特挂車廂,裡邊可洗澡,既有噴淋,也有盆塘。車上的飯菜也非常可口;坐椅還可變成舒適的床。次日上午,當列車靜靜地朝目的地賓士時,她不禁想起了帝國的其他火車——沒有燈,沒有暖氣,旅客們饑寒交迫。有人前來請她與元首一起進午餐,打斷了她的思路。次日早晨,與她一起吃早餐的並不是日前的那些顯貴,而是僕人和秘書。他們議論的是愛娃·勃勞恩——她將在慕尼黑上車。在他們的心目中,她是「貝格霍夫里的夫人」;所有客人也都接受了這個稱謂,但里賓特洛甫、戈林和戈培爾三人的老婆除外。里賓特洛甫的老婆,自持雍容華貴,對她不予理睬;其餘兩人則公開對她嗤之以鼻,雖然元首曾請求待她以禮。

有位年長些的秘書領著特勞德爾在貝格霍夫轉了一圈。她們是從元首起居的二樓開始參觀的。過道兩邊的牆上掛滿了老派畫師們的傑作;過道上還裝飾有漂亮的雕塑作品和華麗動人的各式花瓶。特勞德爾暗想,一切都那樣奇妙,又都那樣陌生和自然。由於元首仍在夢中,四周鴉雀無聲,一片死寂。在一扇門前坐著兩條短腳粗捲毛的蘇格蘭黑狗——是愛娃的愛犬施達西和尼古斯。下一間便是希特勒的卧室。這兩間卧室通過一大浴室彼此相連;顯然,他們暗中過著夫妻生活。特勞德爾被領至樓下的大客廳。這客廳僅以一大型絲絨帘子與那個以畫作窗而著名的房子分開。廳內的裝飾雖然豪華,那個高市林絲簾雖然漂亮,鋪的地毯雖然很厚,她卻也有一種冷漠的感覺。居住條件遠比「狼穴」優越,她卻周身不舒服。在這裡,她雖是個客人,但她來此並非自願,而是個僱員。

在貝格霍夫,日常工作雖然千篇一律,倒也有點費力。希特勒的中午彙報會從不在下午3時前結束,最後一個軍官通常要在4時才離去。只有在此時,元首才進入客廳——飢腸轆轆的客人們就在那裡等候。好像通了信號似的,愛娃便及時出現,陪同她的是那兩條又蹦又跳的小狗。希特勒首先吻愛娃的手,然後才向眾人致意、握手。肩負戰爭悲劇重任的國家元首,突然變成了殷勤好客的快樂的主人,這實在令人感到意外,也有點兒滑稽可笑。事實上,在私生活方面,他與一個成功的商人相差無幾。

男賓們稱愛娃為「尊敬的小姐」,還得微微鞠躬;女賓們則稱她為「勃勞恩小姐」。有些人似乎很親密,特別是她中學同學赫爾達·施奈德。一見面,女賓們便開始談論孩子、時裝和個人的私事。希特勒插嘴了,譏笑愛娃的愛犬是「手動掃除器」,愛娃則尖刻地反駁說,希特勒的愛犬「勃隆迪」,是頭小牛犢。

賓主一起,說東道西,本來就頗為快樂,加上一點兒飯前酒,大家便更覺身心愉快了。待希特勒陪著某位夫人到餐桌前就座時,交談才得以告終。鮑曼和愛娃也跟著就座。愛娃非常討厭鮑曼,主要是因為他對女人不忠,朝三暮四(*他倒也說服了妻子——他令她不間斷地懷孕——他之對她不忠,大都是為國家社會主義之故。在一封信中,她表現極佳,竟建議他將最新的情婦M帶到貝希特斯加登的家中去,希望「今年M生孩子,明年她生,這樣,你便走到哪裡都有一個妻子。」)。「凡穿裙子的,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是他追求的目標」,一個副官評論道,「當然,愛娃是個例外。」

客人們喜歡醋燜牛肉,希特勒卻堅持吃素——他的菜飯是在貝希特斯加登在維爾納·札貝爾醫生監督下燒好後,送到貝格霍夫廚房加溫的。元首喝稠稀飯和麥片湯,吃烤土豆片蘸麻油;無論他怎樣誘愛娃吃上一口,她總是不吃。元首也拿愛娃的粗茶淡飯開心。「我首次碰到你時」,他說,「你胖得叫人開心。現在呢,你瘦得可以了。」他諷刺地說,女人之所以要作出這些犧牲「完全是要叫女友們妒忌」。

談話本來是東拉西扯、令人快活的。不料,為了宣傳吃素的好處,希特勒竟將他不久前在烏克蘭見過的一個屠宰場的可怕情形,詳盡地講了一番,說在那裡工作的女工,穿著靴子,站在齊腳踝的血泊中幹活。眾人大倒胃口,臉色慘白。內中有位叫奧托·狄特里希的客人,放下刀叉,說他肚子已不餓了。

午餐後,希特勒便步行20分鐘前往他常去的茶館。他天天為此。這是個圓形的石砌建築,位於貝格霍夫下方。有些客人說,這個建築像貯存草料的地窖,又像個發電廠。茶是在一個大圓屋子裡喝的,那裡有六扇大窗戶,視野開闊。從屋子的一頭望去,可看見阿希河從山邊看上去像火柴盒似的房屋中間傾瀉而下,煞是好看。遠處,薩爾茨堡的巴羅克式的塔樓依稀可見。

希特勒坐在那喝蘋果皮茶。愛娃在一旁談論話劇和電影。他之唯一評論是,當那麼多人在作出犧牲時,他不能去看電影。「另外,我還得省點視力去看地圖和讀戰報。」那天的談話令希特勒生厭。他閉上眼睛,一會兒便入睡了。客人們放低聲音,繼續閑聊。元首一醒,便與眾人一起聊天,好像他剛才並未入睡,只閉上眼睛思考片刻似的。

早晨7時,從貝格霍夫來了一列車隊,公務又開始了。兩小時後,希特勒離開會議室,領眾人進入膳堂。他吃的是馬鈴薯泥和土豆色拉;客人們則吃冷盤肉。他給眾人講他青年時期的故事,令他們聽得津津有味。後來,他發現了愛娃的餐巾上的口紅。他問道,你知道口紅都有哪些成分嗎?愛娃反唇相譏,說她只用最佳原料做的法國口紅。希特勒笑了,笑中帶著可憐的神情,「若是你們女人知道口紅,特別是巴黎的,是用廢水裡的油脂做的,你們便肯定不會再塗嘴唇了。」大家都笑了。他又贏了一著——但沒有人附和。

一個副官小聲地告訴希特勒,參加晚間軍事會議的人都到齊了。他讓客人們原位坐定,因為他不想讓他們,特別是女人們,與他的軍事將領相見。「我去不久就來」,他低著頭邊說邊走,腳步穩健。席終了,秘書們紛紛前往辦公室,用打字機將空襲情況打出來。愛娃和大多數客人則下地下室看電影。電影未完電話鈴便響了:有個僕人報告說,會議已開完,元首在大廳里等他們。愛娃急忙進屋重新化妝;她妹妹格利特抽完最後一支香煙後,嚼起了薄荷糖,以掩蓋其煙味;其餘客人則乖乖地前往大廳。待希特勒從樓梯上走下來時已近午夜。他挨著愛娃和她的兩條愛犬,靠壁爐面坐。

由於這兩條小犬與「勃隆迪」合不來,後者便被排斥在外——除非希特勒叫愛娃拋棄她那兩個小寶貝,讓他的愛犬去出出風頭,但此情形罕見。

飲料上來了,但希特勒只喝茶和吃蘋果糕。人們在半明半暗中圍著壁爐默默地坐著,讓元首先把話匣子打開。他提高嗓門,講了一通吸煙的壞處。他的牙醫說,吸煙可為口腔消毒,若吸得適度,則萬無危險。希特勒不同意此說。「我決不向我所敬佩或愛慕的人讓煙,我不願加害他們。人人都承認,不抽煙的人比抽煙者長命,有病時,抵抗力也強些。」對反對污染身體的十字軍東征,他孜孜不倦,從不厭煩;在這個圈子內,若有人戒煙,他獎金錶一塊,這一諾言,永久有效。他向愛娃發出最後通牒:「戒煙或失去我,二者必居其一。」

爭論的話題轉向飲料——這他倒覺得沒有那樣危險——和繪畫。只喝了一杯葡萄酒的莫雷爾醫生,正在掙扎著以免睡去。他懶洋洋地靠著,一雙胖手放在肚子上,雙眼突然緊閉。在他戴的深度眼鏡的放大下,他的眼睛顯得煞是怕人。貝羅上校用胳膊肘碰了碰莫雷爾。他驚醒過來,放聲大笑,以為元首剛說了個笑話。

「你累啦,莫雷爾?」希特勒問。

「不累,我的元首,我在想事兒呢」,他說。為了證明他醒著,便又老生常談,說起了他在北非的遭遇。元首用口消吹起一首流行歌曲。不對,愛娃說,曲子該是這樣唱的。他們又友好地爭論起來了。她要打賭。希特勒卻抱怨說,如果他贏了,就得發揚慷慨大方的精神,放棄賭金;她若贏了,他就得出錢。愛娃寸步不讓,說要把曲子奏出來,看誰對。艾爾伯特·鮑曼乖乖地作了記錄。凱旋者是愛娃。「是作曲家錯了」,年輕時曾寫過一部歌劇的希特勒說。「他若真有天才,他早用了我的旋律。」希特勒講的這個笑話令眾人大笑不止。末了,下午4時,希特勒叫來一個僕人,並問,空襲情況報告是否到了;除非確實證明德國上空沒有敵機,否則,他不能進房安息。

希特勒希望能將自己的戰鬥精神輸送些給墨索里尼,便再次要求與他會見。4月7日,他前往薩爾茨堡火車站與其盟友相會。兩位獨裁者,相見之後,百感交集。墨索里尼之深陷的雙頰和蒼白的臉孔。令希特勒大吃一驚。在4天的會議期間,墨索里尼大都躲在克萊施海姆堡的房內,除與希特勒相見外,很少見外人。所有會談都是在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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