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全世界都將屏息」 (6)

希特勒的三軍將領開始時雖被他入侵俄國的想法嚇得魂飛魄散,但至此時,大家都與他一樣,相信勝利會很快到來。眾將領的一致意見是,這場戰役將在三個月內勝利結束。勃勞希契元帥對這一估計大大加以削減。在「最多經過四個星期」的主要戰役後,他預言,戰爭將轉為掃蕩戰,「抵抗力甚微」。頭腦頑固的約德爾同意此說,並使瓦爾利蒙不敢作聲——原來,瓦爾利蒙曾對此武斷之說提出過疑問:「事實將證明,俄國巨人不外乎是個豬小肚:一捅即破。」

據古德里安將軍說,元首的「毫無根據的樂觀情緒,成功地感染了他身旁的軍事將領。最高統帥部和陸軍總司令部穩如泰山,對冬季到來前取得勝利滿懷信心。所以,在陸軍中,寒衣只準備了五人一套。」在高層中當然也有叛逆者。從一開始,里賓特洛甫和海軍上將雷德爾便反對「巴巴羅沙」。

凱特爾也持有嚴重的保留,但他學會了不發表反對意見的本領。在希特勒的內層圈子裡也有人反對「巴巴羅沙」。魯道夫·赫斯——僅次於戈林的希特勒之第二號接班人——是完全贊成生存空間理論的,但他反對在德英戰爭仍繼續進行時便進攻俄國。他曾私下對施維林·馮·克羅西格特說過,在這場衝突中,唯一得利的是布爾什維克。前一年夏天,他在格魯納瓦爾德會見了政治地理學家卡爾·豪斯霍弗教授,決心解決如何與英國媾和的問題。兩人就舉行和談的最好方式問題展開討論,直至凌晨兩時。豪斯霍弗建議在某中立城市與某顯赫的英國人士秘密進行會晤。這原是個小小的開端,不料卻產生出了一個令全球感興趣的冒險事件。

一想到未來的秘密任務,赫斯便很興奮,便把這項計畫告訴了希特勒,希望此舉能恢複他的正在被削弱的影響。赫斯的職務雖然很高,一年多來,希特勒並未認真考慮過他的意見。「我希望他永遠成不了我的繼承人」,據說他曾這樣對漢夫斯坦格爾說過。「我也不知更對不起誰,是赫斯呢,還是黨。」但是,他對他的第二個庫比席克的愛並未有所衰減,勉強同意讓副元首通過教授的大兒子,在外交部工作的艾爾布萊希特·豪斯霍弗進行了解。

多年來就是抵抗運動的成員之一的小豪斯霍弗不在意地對赫斯說,最好與他的英國好友漢密爾頓公爵會面,因為他隨時可見到丘吉爾和英王。赫斯高高興興地走了。艾爾布萊希特在給父親的信中說,「這純粹是白跑。」但是,與此同時,作為一個愛國的德國人,他又決心為謀求與英國的和平而儘力。他致函漢密爾頓公爵,建議他與赫斯在里斯本會晤。他在信中的簽名是「A」,通過赫斯的弟弟轉交給里斯本的一位V·羅伯茨太太。她將此信轉往英國時被查獲。信檢官將信交給了英國的秘密警察機關,該機關後來便讓英國皇家空軍情報部採取適當的行動。由於時間已花費了許多,赫斯於是便決定瞞著豪斯霍弗父子和希特勒單獨去執行任務。他所要採取的方式極富戲劇性,要使英國人覺得他之所為系一項運動。

他計畫飛往漢密爾頓公爵的莊園,跳傘著陸,用假名與他進行和談。他是個飛行專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他當過空軍軍官,是1934年在加米施附近舉行的繞德國最高峰祖格施皮茨峰飛行比賽的優勝者。獨自飛越敵軍防線至蘇格蘭的遙遠的鄉間一舉,肯定會令第一個飛過珠穆朗瑪峰的、年青的漢密爾頓感興趣的。「這個決定很難做」,赫斯後來對審訊員說。「我跟前不斷出現一條望不到頭的盛著孩子的棺材的隊伍,後邊跟著一長串在痛哭的母親,有英國的也有德國的。另一條是盛著母親的棺材隊,跟著的是哭喪的孩子們。要不是這樣,我想,那個最後的選擇我也是作不出來的。」赫斯相信,只有採取這種富有獨創性的策略,元首的關於英德聯合的夢想才能實現。失敗了,這也不會連累希特勒;成功了,他便把功勞歸於元首。應該承認,他活著抵達蘇格蘭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也許九死一生。但是得大於失,值得冒險。

赫斯堅信,對這樣一個新穎的和平事業,希特勒會深表歡迎,卻不會允許他冒生命危險去嘗試。他不是禁止他在前線飛行嗎?所以,保密是至關緊要的。據魏德曼副官說,赫斯是元首「最忠心耿耿的部下」。但這個決定卻很幼稚可笑,也很不聰明。赫斯為人審慎過度,其最大的野心莫過於使其主子的事業錦上添花。他雙唇緊閉,表情嚴峻;長就一副寬下顎和一雙狂熱的眼睛。但他決不是條頓式的奧力瓦·克倫威爾。他一笑,嚴酷便消失了。

就是這個派西法爾(瓦格納歌劇主人公——譯者注),這個無判斷力的文人,這個忠心耿耿的臣僕,正是他,喚起了飛往敵人後方的夢幻,堅信這是在執行其主子的真正的意志,這項計畫雖然雜亂無章,準備工作卻做得井井有條。他說服了航空工程師威利·梅薩施密特,以練習飛行為由,借來一架ME—110型雙座飛機,還對它評頭品足,說航程不遠云云。

他說,應該在雙翼上各裝一個700升的副油箱。梅薩施密特勉強裝上副油箱後,赫斯又叫他裝上特別無線電設備。末了,赫斯便以娛樂為由,作了20次飛行,掌握了改裝後的飛機的性能。與此同時,他違反戰時規定,搞到了一套皮製飛行服,從波爾(希特勒的飛機駕駛員)那裡弄到一幅航空禁區密圖,還在慕尼黑郊區的家裡裝了一個新電台。

後來,他在獄中給妻子寫信說,那時,他可能「已不很正常。因為我老念念不忘飛行及其目的。它老纏住我。其餘的,我好像視若無睹或聽若罔聞……」在5月上旬的那些日子裡,他是在儀器儀錶、汽缸壓力、活動油箱、輔助氣泵、冷卻溫度、無線電軸承……的世界中生活的。

他的秘書希爾德加德·法特發現,她說話時赫斯常常心不在焉。他的妻子也同樣注意到他有心事。但是,更使她驚奇的是,他常與四歲的兒子在一起玩,所費時間多得異乎尋常。赫斯原極不願照相,可在不久前,他主動提出父子二人一起照相。這也是令人驚異的。

5月10日,星期六,赫斯起了個大早。一聽天氣預報說是個好天,他立刻便準備飛行。對妻子,他從未像今天那樣殷勤。吃完茶點後,他吻了妻子的手,然後便站在育嬰室門口,表情嚴肅,「好像在沉思,又好像在猶豫不決。」她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說,最遲不超過星期一。妻子脫口說道:「我不信。你不會那麼快回來!」她猜想,他此行定是去與像貝當那樣的人會晤,他卻以為妻子已猜到了真情。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不待她再開口,便衝進育嬰室,去最後看一眼正在熟睡的兒子。

下午6時,他給副官一封信,叫他轉交給希特勒。之後,他便從奧格斯堡機場起飛,朝北海方向飛去。與預報相反,天氣突然轉晴,掩護雲層消失,他於是便起了返回的念頭。不過,他仍向前飛去,發現英格蘭籠罩在一層薄霧中。為了尋找隱蔽,他全速下沖,沒想到一架「噴火」已跟上了他。他甩開了「噴火」,以450英里的時速,低空飛過漆黑的鄉間,幾乎擦著屋頂和樹梢。波爾常說,赫斯這種飛行員,是要從機庫開機起飛的,而赫斯這個不受約束的飛行員正是帶著這種精神朝漸次出現在前方的山頭飛去的。這山可說是他的導航站。他貼著山坡爬高,又貼著另一面山坡衝下,離地面常常只有幾碼。晚11時光景,他折向東飛,發現一條鐵路和一個小湖泊——他記得,這是在公爵住所的南面。他爬至6000英尺的高空(可安全跳傘的高度),關掉發動機,打開座艙蓋——猛然間,他醒悟到,自己在精心訓練時忽略了一點:「我沒問人家如何跳傘,認為這太簡單了!」正當他的座機ME—110在下墜時,他想起了一件事:有個朋友曾提到過,應該機肚子朝天。他將飛機一翻,自己便腦袋朝下,靠向心力的作用使自己留在艙內。這樣一來,他只見眼前金星亂舞。就在昏過去之前,他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很快就要與他相撞了!」

醒過來後,他瞥見速度表指針指著零。他躍出艙外,猛拉傘圈。幸運的是,在他失卻知覺前,他已不自覺地飛完了半圈環飛,機頭已朝上,機尾朝下。這樣,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已安全地吊在半空中。

著陸後,他禁不住身體前傾,摔倒在地,再次失去知覺。一個農夫發現了他,將他交給了「民團」。「民團」又將他送進格拉斯哥的一個兵營。他一口咬定自己是阿爾弗雷德。韓上尉,要求會見漢密爾頓公爵。

直到星期天上午,他的信才交給了身在貝格霍夫的希特勒手中。正當恩格爾在向希特勒作每天一次的彙報時,馬丁·鮑曼的兄弟艾爾伯特馮進來通報說,赫斯的副官有急事求見元首。「你沒看見我在作軍情彙報,不想受人打擾嗎?」艾爾伯特被趕了出來。片刻後,臉色白得像紙的艾爾伯特又擠了進去。這次。他說什麼也不肯出去了。他說,有件事非常重要,或許非常危險。說完,他便把赫斯的信掏了出來。希特勒戴上眼鏡讀信。開始時他還不以為然。當他讀到「我的元首,當您讀到這封信時我已到了英國」時,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喊了一聲,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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