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連勝利者也被勝利毀滅 (德萊頓) (5)

10月,希特勒忙於外交。10月4日,他在勃倫納山口與墨索里尼會面。「戰爭已打贏了!其餘的只是時間問題」,他說。在承認德國空軍尚未取得霸權的同時,希特勒又聲稱,英機正以三比一的比例被德機擊落。然而,因為某種原因,儘管軍事形勢已完全無望,英國仍在負隅頑抗。英國人民正在經受非人道的待遇。英國為何要頑抗呢?他在抱怨,又自己回答這一問題:希望得到美國或蘇聯的援助。

他說,那是幻想。三國條約已在懦夫般的美國領導人身上產生了「沮喪性的效果」,而部署在東線的40個德國師則令俄國人喪膽,不敢出面干預。所以,給大英帝國致命一擊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奪取直布羅陀。說到這裡,希特勒把話題一轉,破口大罵西班牙人——他們參戰的代價是40萬噸糧食和相當大數量的煤油。還有,當談話提到償還的問題時,希特勒抱怨說,佛朗哥竟有臉回答說「這是一個將理想和物質相混淆的問題。」希特勒氣得七竅生煙,吼道,人家幾乎將他說成是個「渺小的猶太人似的,為人類最神聖的東西進行討價還價!」

兩個獨裁者在溫暖和信任中分別後,元首便前往貝希特斯加登,「安靜地思考這項新的政治計謀。」他在貝格霍夫的房中來回踱步,還到上薩爾茨堡的山坡上作長距離散步。有時,他也會講講他的想法,或在餐桌旁,或在會議上。這些片言隻語最終卻形成了一項決定,即在他去與佛朗哥會晤的途中,試探法國人的口風。然後,只有在那時,他才與俄國人談。

他的專列(名字很古怪,叫「阿美利加」)於12日離開德國,當晚便抵達法國中西部的蒙特瓦爾。在這裡,維希政權的副總理賴伐爾在火車上與元首進行了簡短的會談,主要內容是為兩天後與貝當元帥會晤作出安排。到此時,元首已下決心把法國降為家奴。為此,他希望得到受害者的自動自覺的幫助,但也隨時準備在必要時使用武力,進行殘酷的報復。如同對待其他被征服的國家一樣,希特勒力圖將法國變成戈林所說的掠奪經濟(包括掠奪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從原料和勞力到國家的藝術珍品),希望維希政權成為一名積極反對英國的盟友。從賴伐爾的態度看,希特勒相信,這是可以做到的。所以,當他乘火車連夜繼續前去與佛朗哥進行關鍵性的會晤時,他是滿懷信心的。

他們會晤的地點是法國一邊境小城。這個小城叫昂代,位於法國西南部的療養區,在比亞里茨下方,有著值得大做旅遊宣傳的沙灘和棕櫚樹。所以,與其說它適合開具有世界意義的會議,倒不如說適合作為療養勝地。會晤的地點設在城外法國窄軌鐵路與西班牙寬軌鐵路交軌處。元首的火車按時抵達,趕上了下午兩時要舉行的會晤。但在鄰近的月台上卻不見西班牙人的火車。此時正是10月,天氣晴朗明快,溫度宜人,使按時抵達的德國人沒有發火。畢竟,你還能從那些老是拖拖沓沓的西班牙懶漢的身上期待什麼呢!

希特勒相信,一旦與佛朗哥晤面,他便能將他說服,就像他曾說服張伯倫、賴伐爾以及其他人那樣。要沒有德國的幫助,你這個自封的大元帥會在哪裡?這決不是你西班牙人所相信的,說什麼是靠了聖母的干預他才取得了內戰的勝利。實際上,是靠了德國空軍「將炸彈如雨點般從天上扔下去才決定勝負的。」

在等候時,希特勒與里賓將洛甫在月台上交談。「目前,我們還不能」,施密特聽見希特勒在說,「給西班牙人提供任何書面的承諾,不能書面答應將領土從法國殖民地移交出去。在這個棘手的問題上如果讓這些碎嘴皮的拉丁人抓到了任何書面的東西,或遲或早法國人都會有所風聞。」明日,他就要誘使貝當開始向英國採取積極的敵對行動了,所以,他今天不能放棄法國的領土。「此外」,他接著說,「若與西班牙人簽訂的這種協議走了風聲,法國的海外殖民地便有可能落入戴高樂的手中。」

一小時後,西班牙人的火車終於出現在橫跨在比達索阿河上的國際大橋上。西班牙人之姍姍來遲是故意的,不是被休息所誤。「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會晤」,佛朗哥對一個軍官說。「我必須設法用計——這就是其中之一。我若使希特勒等我,在心理上從一開始他便處於不利的地位。」這位領袖身材矮胖,長就一雙烏黑的銳眼。在一個名人輩出的國度里,他似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是靠運氣和堅韌不拔的精神才上台的。他的成功來之不易。他是加里西亞人(加里西亞以產生頭腦冷靜的實用主義者而著稱),把對現實的嚴酷看法和精明能幹的品格連同他一起帶上了高位。

雖然內心還是個農民,佛朗哥連人民之一員都不是。他太接近宗教和無政府主義者。他雖然也為長槍會(一個法西斯式的黨派)服務,但他並不是它的成員。真正的長槍會員,例如新近被提升為外交部長的連襟,是更加親德的。雖然不久前在柏林受到冷遇,塞拉諾·蘇涅爾依然相信,德國是不可戰勝的,西班牙應投靠得勝一方,佛朗哥卻有所懷疑。「我告訴你,英國是永遠不會讓步的」,他對諸將領說。「他們會戰鬥,而且會戰鬥下去:若被趕出英倫三島,他們便會在加拿大繼續戰鬥下去。他們會叫美國人幫他們打下去的。德國並未贏得戰爭。」與此同時,他又不願讓希特勒失掉耐心,使西班牙遭受捷克斯洛伐克的命運,也不願採取那些擋住希特勒道路的小國所採取的成功的路線。

當列車在希特勒的車旁停下來時,佛朗哥心裡明白,他的國家的命運如何,就要看他能否使它不陷入歐洲衝突了。內戰已使西班牙的經濟變得一團糟,去年的農作物歉收又使他的人民面臨飢餓。然而,希特勒會允許他保持中立嗎?如他直截了當地拒絕元首,用什麼能抵抗德國的入侵?解決的辦法只有一條:一方面造成要加入軸心國的印象,另方面要找到某個需要進一步澄清之點。他的加里西亞遺風正是他的鐵甲——他步出列車,上了月台,在軍樂的伴奏下,朝希特勒走去。

佛朗哥發表了預先準備好的講演,演講中充滿了對元首吹捧之詞和口頭保證。西班牙歷來「與德國人民毫無保留地、忠實地在精神上團結在一起」,並且,在事實上,「時時刻刻都覺得與軸心國團結在一起。」歷史上,兩國間只存在著團結的力量。在目前的戰爭中,」西班牙將高興地站在德國的一邊。」困難么,他補充說,元首是非常清楚的:特別困難的是糧食不足,還有,美國和歐洲的反軸心國分子也在為他的可憐的小國製造種種困難。「所以,西班牙必須原地踏步,不得不常常心平氣和地注視著她不贊成的事情。」說這話時,他語調中帶著悔恨,但很快他便說,即使有這些問題,西班牙——她非常注意與軸心國的聯盟——對於戰爭,正在採取與去年秋天義大利採取的同樣的態度。」佛朗哥的巧妙的躲閃卻得到了希特勒的一個承諾。為了報答西班牙在戰爭中的合作,元首說,德國將讓佛朗哥佔有直布羅陀——於1月10日,將它佔領——以及在非洲的一些殖民地。

佛朗哥蜷縮著身子坐在椅子上,臉上毫無表情。後來,他終於開口了,但講得很慢,也很小心謹慎。他一邊在尋找借口,一方面又堅持得到更多的讓步。他說,他的國家需要幾十萬噸小麥,而且刻不容緩。佛朗哥「帶著狡猾的神情」問希特勒,德國是否準備發運。還有,為了抵禦英國皇家海軍對海岸發動的進攻,西班牙需要大量的大炮——高射機槍自不待言了,這又怎麼辦?他將話題從一個轉到另一個,而且轉得好像很隨便;從賠償卡納利群島的某些損失談到為何不能接受外國軍人的贈禮——直布羅陀。這個堡壘必須由西班牙人自取。突然間,他現實地估算起希特勒將英國人逐出非洲的機會有多大來了:只能逐至邊沿,不可能再遠。「我是非洲的老兵,這點我很清楚。」同樣,他對希特勒征服英國的能力也表示懷疑。英國充其量會淪陷;丘吉爾會逃往加拿大,在美國的援助下繼續作戰。

佛朗哥的講話,聲音單調,使施密特不禁想起了催促善男信女前往禱告的教堂叫拜人。他的講話使希特勒越聽越失望。元首終於唰地站起身來,脫口說道,再講下去也徒勞。說完,他又立即坐下。似乎對自己的衝動覺得後悔,他再次勸佛朗哥簽訂條約。當然!佛朗哥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合乎邏輯的呢?只要德國供應糧食和武器,條約當然簽;只要給西班牙決定何時參戰最適宜的權利。圈子兜完後,會談便宣告休會。

希特勒滿心不悅,奔自己的車廂去了。兩位外長則走下月台朝里賓特洛甫的車廂走去,以便進一步會談。經過一番爭論後,里賓特洛甫透露,元首前來昂代的目的,「是要搞清西班牙的要求與法國的希望是否相符。」不言而喻,佛朗哥委員長理解元首所處的困境,也願意與元首簽訂一項秘密議定書——義大利日後再簽字。說完,里賓特洛甫便將西班牙文本的協議草案交給對方。協議說,西班牙將從法國的殖民地得到領土,得到多少,「要以法國能從英國得到多少殖民地補償而定。」

塞拉諾·蘇涅爾表示驚奇,大聲喊道,在非洲問題上,顯然,這是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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