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回歸故里 (6)

西蒙·弗洛伊德曾向家人答應,一旦納粹上台,全家便離開奧地利。現在,他對他的英國同事埃內斯特·瓊斯醫生說:「這是我的崗位,不能離開它。」這使瓊斯想起了「泰坦」號船長的故事。人們問船長你為何棄船?他回答道:「我從不棄船,是她棄我。」弗洛伊德明白了。他承認,奧地利已不復存在,同意去英國這塊「早年夢寐以求的土地」。他未過早逃離。在魯道夫·赫斯的親自指揮下,根據國社黨關於黨和國家關係的思想重建奧地利的工作已經開始了。更為兇惡的還是希姆萊主持的對警方的清洗禮—對政治上的反對派的迫害。蓋世太保頭子海德里希已到莫爾津廣場走馬上任,他手下的特工人員已開始檢查法令全書以及從奧地利秘密警察局局長那裡繳獲的檔案。最少已有一宗政治謀殺案發生,那就是巴本的心腹顧問德國大使館領事。

當地的衝鋒隊已開始迫害猶太人,把他們從家裡、辦公室里拖出來,強迫他們用酸溶液洗刷寫在牆上和人行道上的(許士尼格的)宣傳口號。還有的被抓來洗黨衛隊營房的廁所和清掃街道。這樣欺負猶太人,許多德軍軍官是看不過眼的。

記者格底曾親眼看見兩名軍官「將兩名年老的猶太人用來擦洗人行道的水桶踢翻,告訴他們可以走了,還把看管他們的納粹衝鋒隊員罵了一頓」。

這些情景並未挫傷大多數維也納人的熱情,因為他們還陶醉在過去48小時發生的各種事件中。「這裡,人們熱烈地歡迎新政權以及昨晚宣布的將奧地利併入帝國的決定。要否認這點是不可能的」,英國大使在星期一發給哈利法克斯男爵的電報中說道,「希特勒先生若說他的行動受到了奧地利人民的歡迎,那是完全應該的。」這是有理由的。合併或許能結束失業——失業人數達60萬,受打擊最重的是自由職業者,不少醫生沿街行乞。

當日上午晚些時候,希特勒出發前往維也納。由於沿途人群甚眾,加上滿路是拋錨的卡車和坦克,他平均一小時只行20英里,車隊抵達首都市郊時已是下午5時了。每座建築物,包括教堂在內,都懸掛奧地利和德國國旗。希特勒進城時坐的是敞篷車,他筆直地站立著,一手前伸。列隊站在街道兩旁的群眾,一看到希特勒,便高聲歡呼,直喊到聲嘶力竭。歡呼是瘋狂的,又是自發的。他的車在「帝王飯店」前停了下來。希特勒進飯店後,只覺得自己的另一個夢想也實現了。年輕時,他是多麼想進去呀。現在,飯店用紅色條幅裝飾,還有他的記號——卍字章。

人們不停地高喊著,喊的是根據古老的日耳曼酒令改的新詞:「我們不回家,我們不回家,元首快講話!」他只好步出房間,走上陽台,群眾仍在瘋狂地高喊。他向他們敬禮,還揮手向他們致敬。之後,便回屋去了。但是,群眾仍在有節奏地高喊,喊了一小時又一小時,迫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走上陽台與他們見面。

開始時,他很安靜,很少開口,好像那永無終止的歡呼聲已令他麻木了。然而,隨著夜越來越深(希特勒的親信是這樣對國際新聞社的皮埃爾·赫斯說的),他不禁憶起了當年他是如何在帝王飯店前來回走過的:「我看得見大堂里的燈火和吊燈,但我明白,我是不能進去的。有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雪,地上積雪足有幾英尺深。我倒得到了一個鏟雪掙錢的機會。夠有諷刺性的,我們五六個人恰好就被派到帝王飯店前去清除人行道上的積雪。」就在那天晚上,哈布斯堡皇族剛好在裡邊宴客。「我親眼看見卡爾和吉達步出御車,踏著紅地毯,昂首闊步走了進去。我們這些窮鬼得把四面八方的雪鏟掉,每次貴族老爺們光臨時我們還得脫帽致意。他們對我們不屑一顧,雖然他們身上的香水味仍留在鼻間。我們差不多像他們那樣重要,或就鏟雪一事論,對維也納而言也是重要的。那晚整夜大雪下個不停,但這家飯店連一杯熱咖啡也不給送來。」旅館內歡快的樂聲不但使他想哭,且使他為生活的不公平大鳴不平。「當晚,我就下定決心,有朝一日我必定回帝王飯店來,也踏著紅地毯,走進燈火輝煌的旅店去,到哈布斯堡皇族跳舞的地方去。那時,我並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和在什麼時候,但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而今晚,我就在這裡了。」

星期二早晨他醒來後,他的胃不再像在林嗣時那樣痙攣了。在赫爾頓廣場上舉行的有20萬人參加的歡迎會上,他精神抖擻地發表了一篇演說。他說,現在,新的任務已擺在他們的眼前,他們的國家也有了個新的國名,叫「東馬可國」。不過,這項任務和國名均源於自己的歷史,因為來自東方的攻擊在古代的東馬可國的邊界便被粉碎了。無論是新任務還是新國名都未使聽眾的熱情冷卻下來,他們喊叫的熱情不比慕尼黑的任何聽眾差。演講結束後,希特勒轉身小聲對廣播員說:「請宣布,帝國奧地利總督賽斯—英夸特講話。」誰也不像總理那樣驚奇:一下子他變變成了一個省的總督!聽眾應聲歡呼,賽斯—英夸特只好接受降格。在這個時刻,阿道夫·希特勒是不會做錯的。

接著便開始遊行。馮·博克將軍騎著馬,奧地利的將軍們跟在他後邊(奧地利軍隊剛被吸收為德國陸軍)。遊行隊伍打冬宮及其投槍式的鐵欄杆前走過。在盛大的遊行的間隙中,心地善良的天主教徒巴本對希特勒提出警告,假如這裡的教會也像德國教會那樣遭受攻擊,合併就會煙消雲散。

「用不著害怕」,希特勒說,「這我比誰都懂。」

當日晚些時候,紅衣主教英尼澤劃著十字向希特勒表示問候,並說,只要教會能保持其自由,奧地利的天主教徒們就會「變成大帝國的最忠實的兒子。在莊嚴的今天他們已被帶回大帝國的懷抱」。據巴本的說法,聽到這位紅衣主教的愛國言論希特勒很是高興,熱烈與他握手,還「保證他要什麼給什麼」。

愛娃·勃勞恩也享受了勝利時刻的喜悅,給妹妹伊爾塞寄了一張明信片。她寫道:「我瘋了。」她是由母親和她最好的女友赫爾達·施奈德陪伴前來維也納的。她獨居一室,房子就在她的情夫的居室對面,僅隔一條走廊。他們幽會之秘密,連希特勒的隨從副官都一無所知。當日黃昏,希特勒飛返慕尼黑,但未帶愛娃同行。

次日,在柏林,人們把他當作征服英雄加以歡迎。「全城如痴似呆,興奮萬分」。羅希納給家人寫信道,「男孩子和女孩子尤其歇斯底里。」希特勒趾高氣揚地大談德奧合併一舉,「德國已成了大德國,將來也仍然如此。」他說,上帝挑選了他去實現與奧地利的大團圓,這使他很高興——奧地利「這塊原來最不幸福的土地現已變成最幸福的了」。

然而,在國內並非一切都順利。因許士尼格宣布公民投票而推遲的、對弗立契進行的軍事審判終於開庭了,但很快便發現弗立契無罪。此事令希特勒狼狽不堪。但是,他已發明了一種永不失時髦的政治把戲——用大吹大擂勝利的方法,把注意力從這件事上引開。他匆匆召開國會,彙報奧地利的偉大事件。他說,在3天內,「在未放一槍一彈的情況下,全體奧地利人民便在歡迎他」。4月10月,整個日耳曼民族,即大日耳曼帝國,將破天荒第一次前往投票站,以證明對它的忠順。他唯一的要求是,他要在四年左右的時間從內部去鞏固剛從外部取得的合併。在德國全境,不管元首做過什麼或將做些什麼,人們立刻全盤同意。就是在這絕對信任的情況下,希特勒於3月25日在柯克希堡舉行公民投票大選。「國家社會主義的思想」,他說,「遠遠超出了小小的一個德國的邊界」。

大選前的10天,希特勒是在他的家鄉度過的。希姆萊和海德里希差不多已將奧地利的安全系統全盤改組。(奧地利的安全機關也在小心謹慎地、孜孜不倦地搜集有關元首個人的一切資料。據傳,陶爾斐斯和許士尼格收集了眾多的資料。這些資料表明希特勒的祖父可能是猶太人,吉莉·拉包爾可能是被殺害的,他在戰時的服務根本不像黨的宣傳家們吹噓的那樣卓越。如果這些材料,哪怕是以謠傳為基礎的,若在他的政治生涯中的某個危險時期透露出來,都能嚴重破壞元首的名聲。戰後對希特勒的某些指控也是缺乏根據的。例如,人們曾廣泛地相信,在他奪取奧地利不久,便架起大炮,把他父親的出生地的村莊,連同祖父的墓地和其他可能牽連他的記載一起,化為灰燼。不錯,今天的這個村莊是廢墟一片,但它不是希特勒毀滅的而是在戰後被俄國人夷為平地的。1941年,德軍在該村及其周圍建立了軍事基地。俄國人抵達時,該村的農莊和房舍仍幾乎完整無損。)希特勒大受歡迎的浪潮尚未平息。由紅衣主教英尼澤和另外5名主教簽署的宣言(被送至新任奧地利總督那裡),指示奧地利的天主教徒要去投票:「公民投票日,很明顯,既系我神職人員宣布我們為日耳曼帝國的日耳曼人之日,也是我們的民族責任。我們希望,所有基督教徒都能認清他們的責任所在。」

不管走到哪裡,希特勒都被當作救星和元首加以歡迎。4月8日,希特勒再次來到林嗣,再次受到狂熱的歡迎。文津格旅館的大廳被擠得水泄不通,市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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