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二次革命 (4)

馮·興登堡總統對處決犯人一事泰然處之。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暴躁地對梅斯納說:「我早跟你說過」,「幾個月來,我一直讓總理把羅姆這個不道德而危險的傢伙關起來。但,很不幸,他就是不聽。看看現在流了多少血吧!」

次日,7月1日,天氣冷熱宜人。柏林人帶著孩子在街頭閑逛,似乎這是平常的一個星期天。對當局簡短地宣布處決了五六個賣國賊,以及繼續運送黨衛軍,等等,其意義有多大,這裡很少有人明白。那些賦有接近元首的特權的人們卻知道,元首正在經歷他暴風雨般的生涯中最慘痛的危機之一。當天下午,危機達到了高潮,他被迫批准處決羅姆。希特勒宣判的死刑甚至還打上了愛憐的記號。他指示塞奧多爾·埃克旅長,給羅姆一個自殺的機會。

埃克帶著希特勒的口頭命令和兩名手下人員,來到施塔德爾海姆。此時天色未晚。開始時,獄長不肯交出羅姆,因為沒有手諭。在埃克高聲怒喝下,獄長只好就範,令一名獄卒將3名黨衛軍帶至新樓474號牢房。羅姆光著上身,熱得渾身大汗淋漓,沒精打彩地坐在鐵床上。

「你把命丟了」,埃克說,「元首又給了你一個去得出正確結論的機會。」他把只裝有一發子彈的手槍往桌上一撂,便離開了牢房。埃克在過道上等待了15分鐘光景,仍未聽見槍聲,便拔出手槍,與兩名副手一起,沖回牢房。「參謀長,作好準備!」埃克喊道。他發現,他的助手的槍在發抖,便說「鎮靜,慢慢瞄準。」兩聲震耳欲聾的槍聲在這小小的牢房裡震蕩。羅姆倒下去了。「我的元首!」他氣喘吁吁地喊「我的元首!」

「你早該想到這點,現在太遲了!」埃克說。此時是下午6時。邏輯上應首先死去的人卻在最後滅亡。羅姆一死,柏林地區——在里希特弗爾德兵營和哥倫比亞大樓(原是個監獄,後改作黨衛軍的行刑室)——之死亡名單上有名但仍未被處決者,也準備受死。

由於權勢友人和外國人常常駕車緩緩在他家周圍出沒,巴本尚在人間。星期日那天,多德大使在門口留下一張名片,上邊寫著:「希望不久能拜候您。」多德覺得,巴本是個不正直的懦夫,但又不免喜歡他。他之所以留下名片,「是要對納粹的暴行表示抗議。」

對正在發生的事情,人們仍知之甚少,當天晚些時候戈林對屠殺一事所作的冗長的解釋,也未達到真正的目的。「清洗將無情地繼續下去」,在向全體公民保證全國平靜、元首已完全控制局勢後,戈林這樣宣布。衝鋒隊內之無法無天的分子將會被消滅。「人民必須明白,我們認真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與任何一國發布的大多數公報一樣,它是真理與捏造的大雜燴,給了公眾一個去相信他們急於要相信的東西的機會:沒有什麼值得擔憂的,只是做了一件可惡的但又是必要的工作,其方法又是光明正大的,目的還是為了國家的利益。

公報發表後,緊接著又公布了馮·勃洛姆堡將軍給國防軍發布的命令,表示完全忠於元首。儘管對獨立於「內圍政治鬥爭」以外的說法諸多反對,它卻生動地證明,軍隊已與阿道夫·希特勒血肉相連。

即使在勃洛姆堡向公眾保證危機已過去,屠殺卻一直延續至7月2日清晨。在哥倫比亞大廈,一個見習軍官將隊長卡爾·施列耶從牢房中叫了出來。見習軍官說:「奉元首令,對你執行槍決。」施列耶曾目擊3位同志被拉去處決,每半小時一人。「像別人那樣,到水龍頭下去洗洗腦袋。這樣你會新鮮點兒,給人留下個好印象。」施列耶被押下樓梯,上了一輛小運動車——將被拉至里希特弗爾德處決。正在此時,一輛「麥塞蒂斯」開了過來,裡邊跳出一名衛隊軍官。他拚命在打信號。「停下!停下!他喊道,「不能再有事了!元首已向興登堡保證,槍決到此結束。」

此是凌晨4時。在沒有審判的情況下被屠殺的約有100人,或200——準確的數字永無法得知。

星期一,天氣炎熱。這天在帝國全境內普通的德國人,都在暗自慶幸,那些野蠻的衝鋒隊終於被降服了。「誰也不愛羅姆及其暴發戶軍官」,記者德爾默回憶說,「即那些比凱撒時代的普魯士衛隊軍官更傲慢、更目中無人、更在普通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舊日的飯館跑堂、旅店的大班和深山的樵夫。他們騎著嶄新的、款式高雅的摩托車,在街頭耀武揚威。德國的小人物對他們,連同他們的摩托車在內,既怕又恨。」剷除了這些流氓的希特勒便成了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興登堡卻在深思。馮·施萊徹爾將軍及其夫人被慘殺令他深為不安,也使他下令調查。官方說,他們是拒捕才被殺的。這,他怎麼也無法接受。與此同時,他又無法發泄氣憤怒,只得又在納粹起草的發給希特勒的一封賀電上簽字。該電云:

「從呈交本人的多份報告中本人獲悉,由於您的果敢行動及您之勇敢的親身干預,一樁叛國案已被消滅於萌芽中。您救德國於危難。為此,本人向您表示最深切的謝意和感激。」

有這份支持證書在手,希特勒幾乎獲得了舉國上下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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