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二次革命 (3)

希特勒顫抖地爬上三引擎的「容克52」。這是一架臨時換上來的飛機,因為原機發生了引擎故障。此時是凌晨2時左右。他一起股坐在位子上,雙眼直視漆黑一起的前方。他的新聞主任奧托·狄迪里希「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後來,有個副官讓大家把槍上的保險打開,他才略有所悟。

確知內情的盧澤心中想著羅姆。他暗自吟道:

紅霞呀,紅霞,

您照耀我們早亡,

昨日昂首騎駿馬,

今朝子彈穿胸膛。

當晚,陰雨連綿。拂曉,飛機在灰暗中在上維申弗爾德機場濕漉漉的跑道上降落。這是個空軍機場,12年前希特勒就是在這裡與警察和軍隊發生磨擦遭受羞辱的。機場場長很傷心,因為參謀總長曾有過指示,元首的座機D—2600快到時,馬上通知衝鋒隊的領導。由於在最後一分鐘改變座機,到機場歡迎的只找到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黨內的要員和數位軍官——「這是我,生氣最不愉快的一天」,他對他們說,「我要親身到巴特維塞去,接受最嚴厲的處分。」

希特勒乘小車來到巴伐利亞內務部,下了車,巴伐利亞的地方長官兼內政部長瓦格納緊跟在他身後。元首進樓時,腳步之急促,手皮衣的衣尾都飛了起來。他大步上樓,直奔瓦格納的辦公室。當他步入客廳時,上巴伐利亞衝鋒隊的頭子唰地站了起來,向他敬禮,但希特勒卻朝他衝去,喊道:「將他關起來!」他破口大罵叛徒賣國賊,尤其是衝鋒隊的領導人——他們的手下曾被小冊子誘上街道。「你」,他喊道,「被捕了。槍斃你!」

清晨6時,元首「依舊激動得怕人」,便從大樓里出來。原定帶武裝增援部隊前來的第二架飛機尚未抵達,但元首已迫不及待。他爬進凱姆卡的小車,與通常一樣坐在司機身旁,令他直奔巴特維塞。他們上路了,後邊跟著施列克的車子。他們一共才八九個男人,外加元首的女秘書施洛德小姐。坐在後邊的戈培爾不停地談論衝鋒隊的陰謀,希特勒卻一言不發,兩眼直視前方。此時,太陽正從東方天際的雲層里鑽出來。看來,今天是「希特勒天氣」。

不到一小時,他們便抵達了特根塞——它龜縮在阿爾卑斯山的門廊里,在晨霧中淌著清澈的流水。「到漢塞爾包爾公寓去」,他對凱姆卡說,「眼前有樁骯髒的勾當」,所以要使漢塞爾包爾公寓里的人來個措手不及。此時已將近7時,教堂的鐘聲已敲響,召喚善男信女前去做早晨彌撒。凱姆卡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將車子停在旅館前。他注意到,有些窗戶關著,其它已經打開,門口沒有衛哨。希特勒第一個走了進去。首層不見人影,餐廳里也空空如也——準備中午舉行宴會。房東太太出來了。一見面前出現的是元首,她大吃一驚,連忙說著元首駕臨,不勝榮幸之類的恭維話,但他卻叫她立刻領他去見羅姆。

一行人分別把守著各扇房門。一個便衣在羅姆的房門上敲了敲。希特勒提著手槍走了進去。站在元首身後的凱姆卡發現,睡眼朦朧的羅姆,又驚慌失措又摸不著頭腦,只在不住地眨眼。床上只有他一人。

「恩斯特」,希特勒說,「你被捕了。」希特勒用的是昵稱「你」而不是尊稱「您」。說話時,希特勒在內政部里的那一肚子怒氣全然沒有了。他「有點兒緊張,但不十分激動。」他言簡意賅地指控羅姆是個賣國賊,並叫他快穿衣裳。羅姆一邊強烈抗議,一邊穿上便衣,但希特勒已走了出去。羅姆的這一番話全浪費在留下來的便衣身上了。

元首已在敲對面房間的房門。門開了,一個名叫海因納斯的大隊長睡眼朦朧地向外張望。他身後站著的是他的同床人,一個瀟洒的小夥子——是他的司機。「此情景令我生厭,幾乎令我作嘔」,戈培爾寫道。

希特勒立刻前往隔壁房間,留下盧澤去搜查武器。「盧澤,我啥也沒有干!」海因納斯喊道,「你不能幫幫忙嗎?」

「無能為力」,盧澤不是義正詞嚴地,而是難堪地將前話重複了一遍。可能是出於憤怒,或是震驚過度,海因納斯拒不穿衣。希特勒返身回來告訴他,他若拒捕就當場槍斃,海因納斯這才穿上衣服。他與羅姆及其同事們一起被關進洗衣房。與他們一起被關閉的有十來個衝鋒隊的哨兵(元首衝進來時他們仍在睡覺),海因納斯的司機以及幾個當場被捕的面目清秀的青年。

希特勒一面討論下一步的步驟,一面令凱姆卡前往鄰近的一座公寓把羅姆的表弟兼司機梅克斯·沃格爾抓來。沃格爾正與一個姑娘睡在床上——那天早晨這種事只有這一樁。沃格爾是凱姆卡的好友,但他無奈,只得抱歉地宣布,他被捕了。當他們前往車房時,沃格爾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他能否再開一次羅姆的車?凱姆卡表示諒解。於是,凱姆卡便站在踏腳板上,讓沃格爾在馬路上轉了幾圈。

正當凱姆卡和他的犯人來到漢塞爾包爾公寓前時,一輛坐有40名左右衝鋒隊的卡車開了過來。這群全身武裝的衝鋒隊來自慕尼黑,是羅姆「司令部的衛兵」。他們的司令仍被關在洗衣房內,對此,他們悻悻不快。威廉·布魯克納,希特勒的一位副官,高聲令他們立即返回慕尼黑。他們不聽,只憤怒地望著那位副官。看來,一場戰鬥在所難免了。

希特勒走上前來。「布魯克納的話你們聽見了沒有?」他口氣雖然軟,這卻是一道命令。他令這伙衛兵立刻返回慕尼黑。「路上,你們會碰到黨衛軍,由他們解除你們的武裝。」解除他們的鬥志的是他的態度,而不是他的話。卡車開走了。

犯人被裝上兩輛大轎車。在武裝人員押運下,車隊開始出發。領頭開路的是希特勒的」麥塞蒂斯」。那些前往赴宴的衝鋒隊都被希特勒阻止,並被一一盤問。凡在戈培爾匆匆開列的名單上有名的人物均被繳械,並被令插入車隊。

車隊不斷增大。待車隊駛抵「褐色大廈」時,已是上午9時左右了。在此之前,軍隊已在該大廈布下了防線。希特勒對軍隊前來援助表示感謝,並一再表示,他從不想利用他們去反對衝鋒隊。一進入大廈,希特勒便令戈培爾用電話將暗語傳給戈林。清洗開始了。「我下令向這次叛亂的頭目開槍,並繼而下令,將在我們家庭生活中往井內下毒的毒手,並在外邊下毒的毒手全部殺光,一個不留。」這番話勾起了他對母親死於毒瘤的回憶,而布洛克醫生也透露了希特勒感情上的動亂是何等深刻。

黨衛軍抓來的衝鋒隊領導人,已塞滿了施塔德爾海姆監獄。仍留在「褐色大廈」的領導人,例如羅姆,要求面見希特勒,遭拒後,又求見戈培爾。戈培爾正忙著與戈林通話,通話未完,最後一個犯人已被押上裝甲車,前往施塔德海姆。羅姆被關進單人牢房,與啤酒館起義失敗後他坐的牢房相距不遠。

在「褐色大廈」內,馮·埃普將軍要求對羅姆交付軍事法庭審判。這使希特勒大為不安,只好一大早便大發雷霆。他喊道,羅姆是個賣國賊,證據確鑿,罪不容誅。他這一通火,使埃普將軍大吃一驚,但一時又無話可說。當他步出大廈時,他喃喃地對副官說:「發了瘋!」

片刻後,11時30分,在寬敞的會議室內召開的衝鋒隊領導人的會議開始了。此時,希特勒尚未恢複平靜,對惶惶不安的聽眾發表的講話不外乎是對衝鋒隊的抱怨,但前言不搭後語。在長達一小時的長篇大論中,希特勒的聽眾都不安地站立著。希特勒唾沫橫飛,令其中一個聽眾著了迷。「因感情故,他常常哽咽。」他指責羅姆企圖將他殺害,以便拱手將德國奉送給她的敵人。他說,羅姆及其同謀將被槍斃。

槍殺尚未開始,原因是希特勒仍在等待塞普·狄迪里希(衛隊司令)前來執行。過了不久,他來了,忙向怒容滿面的希特勒解釋說,遲到的原因之一是,卡車輪胎是舊的,道路泥濘,行駛不快。儘管希特勒因其遲到而惱怒,當天卻未發布任何命令。他讓狄迪里希安心待命,說他還得與顧問們磋商,才能決定被告們的命運。3小時過去了,命令還沒有下來。

儘管希特勒仍在猶豫,他的柏林的同事卻已開始處決犯人。希姆萊—海德里希—戈林三人集團所需要的就是那句暗語(「蜂雀」),等暗語一到,他們便立刻將策劃已久的陰謀付諸實施。當巴本前往戈林的辦公室報到時,對該地「到處是帶著機槍的黨衛軍步哨」深表厭煩。接著,他又驚奇地得悉,希特勒已授權戈林去處置首都的起義者。巴本連聲抗議,理由是,他是副總理,總理不在時,此權理應屬他。他堅持讓興登堡發布緊急狀態,把國防軍調來維護法律與秩序。戈林拒絕。他與希姆萊的黨衛軍完全能控制局勢。巴本一再抗議,但話卻不斷被戈林打斷。戈林令副總理立即回家,為自己的安全著想。巴本還未到家,柏林街頭便車聲四起。到處逮捕新政權的敵人。一支部隊包圍了巴本的辦公室,槍殺了他的新聞首席官,逮捕了其他工作人員。副總理原本也可能會罹難的;因為,他一進家門,家裡便成了監獄。巴本發現,家裡的電話線已被切斷,客廳里坐著個警官,警官還令他不得與外界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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