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真像一場夢」 (6)

希特勒的失敗也安慰不了巴本什麼,因為在國會中他的得票數遠遠少於他人。他將個人的不悅擱在一邊致函希特勒說,新近的選舉為團結全德提供了新的機會。「我們心須將競選運動中出現的痛苦置於一旁,將你我兩人均想方設法為之效力的國家利益放在首位。」8月會晤的回憶太痛苦了;希特勒的答覆是一封指責信。以元首討論會導致誤解為由,拒絕了巴本要與之會見的邀請,在最後一次會晤後,你巴本不是公開宣布我希特勒要索取全權,而實際上我只要領導權嗎?另外,他也不準備「在任何情況下重演8月13日的一出」——你巴本不是堅持要與興登堡分擔責任嗎?「不幸的是,勸你承擔你應承擔的責任,你卻不聽。我卻承擔了我那一份。反之,你總理閣下卻使用了欺騙的伎倆——不顧我的願望,也不聽我的解釋——成功地誘使我與帝國總統單獨交談……我不想讓這種把戲重演。」

遭斥責後,巴本於11月17日下午向興登堡作了彙報。他說,在他的領導下搞任何聯合都是不可能的。總統接受了他的辭呈,並於次日向休根堡徵詢讓希特勒出任總理的意見。休根堡已不再信任元首。「我認為,從他處理政治事件的全部方法看,很難將領導權交給他。不管怎麼說,我對他有嚴重的懷疑。」元帥又徵求他的顧問梅斯納的意見,問他,在慕尼黑時希特勒當過油漆匠一節是否屬實?未待回答,他又轉問白髮蒼蒼的休根堡。「我親愛的青年朋友,你可算講出了我的心事!」他說。接著他便著手使這一神話一直延續至今:「我們可不能讓油漆匠去坐俾斯麥的這把交椅。」

次日上午,在希特勒的堅持下,兩人私下進行了交談。談話一開始就很糟。興登堡斥責希特勒,說納粹青年在東普魯士為所欲為。「不久前,他們在坦能堡高喊什麼『快醒!快醒!』但我可沒睡覺呀!」希特勒解釋說,他手下人之此舉並無惡意;他們不過是在喊國社黨的口號「快醒吧,德國」而已。

約在一小時後,梅斯納進來了,談話更是唇槍舌劍。希特勒拒絕步入非黨內閣,除非由他出任總理。「為祖國之利益故」,他說,「我黨必須保持,就是說,我必須當總理。」納粹與共產黨搞在一起,在柏林搞運輸工人罷工,這又為何?「即使對我手下的人曾有所遏制」,他坦率地解釋說「罷工也同樣會爆發,而我卻會失去工人的支持。這也不符合德國的利益。」

興登堡雖然很不信任這位「油漆匠」,卻在儘力爭取與他合作。「我只能將我的要求重述一遍:助我一臂之力。」這是公開號召向他本人盡忠。「我確實很欣賞激勵你本人和貴黨的理想,希望你和貴党參政。」但是,他又不能讓希特勒出任總理。當然啰,如果取得了多數,希特勒便可隨意去建立他的國社黨政府。

希特勒捏緊了放在雙膝上的拳頭,喊道:「元帥先生!為了與其它政黨談判,首先授權予我,元帥先生,這是合乎邏輯的!」他無法再掩飾憤怒。

興登堡譏諷地笑了。

704從乞丐到元首——希特勒一生上室內鴉雀無聲,氣氛很是緊張。「元帥先生」,希特勒終於開口了,「您似乎認為我會進行獨裁統治,其實,我無意這樣做。如果您堅持要我在國會內取得多數,那末,我就要向國會提出法案,授權我去處理特殊、緊急的事務。」他能讓國會通過一法令,問題也可獲解決。

這,興登堡是無法接受的。他再次求助於希特勒之軍人責任感,試圖將問題私下了結。他試圖以在戰時把他們聯在一起的「老戰友之情」打動他。「在這件事上,各自讓步一半,使你我能夠共事。」希特勒走了,與先前一樣毫不妥協,但興登堡卻以為他已打動了這位前下士,他對梅斯納說:「好,看來這位希特勒已一點一點地明白事理了。」

讓希特勒出任總理的請求向興登堡不斷湧來。兩天後,他覺得有必要再次見他。這次,希特勒帶來了一份經過精心準備的聲明。聲明說,議會制業已失敗,它已不能表達人民的意志。只有國社黨人才能阻止共產主義。聲明要求興登堡委任他為內閣總理。

興登堡再次建設,希特勒需在國會內尋求多數,才能出任總理。希特勒的反應是冷淡的。這次10分鐘的會見,再次以總統提出友誼為重而告終。

在爾後的數天里,希特勒與梅斯納交換了冗長的信件,但試圖達成協議的努力成了徒勞,因為希特勒一再堅持要出任總理,且要與巴本一樣擁有全部權力。這個僵局引起了一群具有影響力的商界頭面人物的關注,他們決定向興登堡元帥直接施加壓力。這些頭面人物歷來是國社黨的資助者。他們覺得,國社黨上台後,他們能左右經濟政策。例如,希特勒曾向依·格·法爾本保證,他的政府肯定會支持他生產合成煤油。當年早些時候,在向凱撒霍夫一向被稱為「友社」的團體發表的一次秘密演講中,他曾答應取消所有工會和其它政黨。

11月底,39名商界名流(包括赫加爾馬·薩希特,前總理古諾,以及像克虜伯、西門子、狄森、波希、霍爾曼和霍格勒那樣的實業巨子在內)聯名致函總統,請求他委任希特勒為德國總理。這些實用派人物把賭注壓在納粹黨身上了。他們堅信,希特勒的社會主義是個騙局,一旦上台,他就會成為資本主義的工具(*此時,希特勒尚不是受益於德國實業界的主要人物,「在推敲了各種事實後」,赫·埃·圖恩納寫道,「我們必須承認,德國實業界的財政津貼之絕大部分是為了反對納粹的。」納粹黨的財政收入主要是靠黨費)。

議會制政府的各種機構給德國帶來的是政治上的停滯不前。興登堡發現,他無法組成能與處於僵局的國會合作的新內閣。「我準備隨時卸任」,他向中央黨主席——他敦促興登堡捨棄巴本,他的風度也令興登堡高興——抱怨說。「倘使我得不到理應得到的國內外人士的信任,我絕不想將自己強加於德國;對此,我是很自豪的。」由於各方令他沮喪,興登堡便於12月1日將巴本和新任國防部長施萊徹爾召至他的辦公室。他們約於下午6時抵達,與梅斯納和奧斯卡·馮·興登堡一起,在總統辦公桌前,依次圍成半圓形而坐。巴本指出,希特勒只有出任內閣總理,才願意承擔責任;他建議,他的政府仍暫時執政。他明白,他不會獲得國會的支持,因此必須終止國會一段時間。這一程序會牽涉到總統違反憲法的問題,但由於局勢嚴重,採取這一行動是有足夠理由的。警方若無法維持秩序,陸軍便會出面。

「用刺刀是能辦許多事情的」,施萊徹爾尖酸刻薄地說,「但,有件事你是辦不到的——長期騎在他們頭上。」國防部長說,巴本的計畫是行不通的。他提出一項計畫:由他自己出任總理,代替巴本。此舉將導致納粹分裂成兩部分,而他也能在國會內獲得多數。他將讓格里戈爾·斯特拉賽爾及其一二個心腹在新政府內任職,這便能獲得納粹代表的60張選票。社會民主黨人和其它資產階級政黨也會支持。

幾星期來,巴本注意到,施萊徹爾「已不像先前那樣坦率和襟懷坦白」,他們之間的關係「已明顯地變得冷淡」。即使如此,曾助他上任的將軍竟提出讓他下台之舉,確令他瞠目結舌。對巴本實施的政策,施萊徹爾歷來都給予支持,有些政策還是他提出來的。巴本懊喪地辯解說,他的國防部長的計畫,意味著放棄總統為改善政府和國會之間的關係所制訂的長遠規劃。

從早晨開始,討論幾乎未中斷過,這使興登堡筋氣力盡。他一言不發地端坐著,直到辯論告終。之後,他起身對巴本說:「總理先生,我要你立刻開始商討建立新政府一事,我將讓新政府執行你的計畫。」

施萊徹爾目瞪口呆。與巴本一起離開總統辦公室時,巴本建議他留任數月,以待修改憲法和恢複國會的和平。「那時,我便辭職,由你接管政府。這樣,你便會有一開始便萬事如意的希望。」

施萊徹爾冷冰冰地進行了反駁,就像路德離開「沃爾姆斯會議」時那樣:〔在1521年舉行的「沃爾姆斯會議」(Dietoeworms)上,馬丁·路德被判為異教徒——譯註〕「小和尚,小和尚,你選了一條險路。」

在次日舉行的內閣會議上,此事變得既痛苦又公開化了。巴本將昨晚與總統會商的情形作了一番介紹後,他點名叫施萊徹爾起來。施萊徹爾站起身來並宣布,若在巴本領導下建立新政府,必然會使全國產生混亂。若發生內戰,警察和陸軍也不能維持法律與秩序。他說,在對此事作了一番研究後,總參謀部得出的結論是,像警察和緊急技術部隊那樣的地方部隊已被納粹份子滲透,陸軍無法控制希特勒起義。

由於沒有哪位部長對陸軍的估計提出異議,巴本連忙跑進總統辦公室。被日前各種事件搞得筋氣力盡的興登堡,一言不發,聽由巴本抱怨。「親愛的巴本」,興登堡的聲音已失去了他先前的信心感。「如果我現在改變主意,你定會說我是個下流漢。不過,我年事太高了,已到了生命的盡頭,不能承擔內戰的責任。我們只好讓施萊徹爾先生以上帝的名義去碰碰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