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真像一場夢」 (5)

不到幾天的功夫,希特勒便從逆境中恢複過來,且恢複得很好。但是,凡是在這危急的時刻在貝希特斯加登見過他的人,對他的看法卻又不同。內中一人是約希姆·馮·里賓特洛甫。他是巴本的朋友,他之貝希特勒加登之行的目的原是要修補總理和元首之間的關係的。但是,在抵達後不到一小時,他就成了希特勒的信徒。「當時,確沒有討論或談判的餘地」,他回憶說,「他只依實陳述,使在場者人人皆能接受。他不受他人影響,毫不妥協。」前來充當說客的里賓特洛甫,在離開該地時業已堅信,只有希特勒才能將德國從共產義義中拯救出來。他於是便加入了國社黨。

數天後,8月17日,數名美國記者會見了希特勒。按原計畫,路易斯·洛茨納、赫·V·卡爾頓波恩和卡爾·馮·維甘德三人是要一起採訪元首的,但是,代表赫斯特報紙的維甘德卻堅持要單獨採訪。15分鐘後,維甘德怒氣沖沖地回到了他下榻的小旅館——就在瓦申弗爾德大樓附近。「那傢伙不可救藥」,他對兩位同行說,「每次見他我覺得他一次比一次糟糕。從他口中我啥也沒有掏到。你提一個問題,他便發表一通演說。這次採訪完全是浪費時間。」

正當卡爾頓波恩和洛茨納走向門廊時,希特勒剛好從前門出來。卡爾頓波恩劈頭便提了個令人難堪的問題:「對於猶太人您是持敵對態度的,請問,您是否將德國猶太人和從*?它國家遷徙來的猶太人加以區別?」

希特勒的明亮碧眼,似乎看穿了卡爾頓波恩。「我們相信為德國的門羅主義」,他喊道,「你排除了未來之移民——你們不接受的移民。你們調節移民的數量。你們要求移民者非達到某種身體水準不可。」其它國家的猶太人他毫不操心,只關心他國內反對德國的分子。「我們要求得到用我們認為適當的辦法去對付他們的權力。」

洛茨納把話題拉回到眼下的政治形勢上。希特勒先生是否真的曾向興登堡提出過要建立權力相當於墨索里尼政權的國家社會主義政權?希特勒徹底否認曾有過這種交易,但接著又硬說他有「得到全部權力的權力」。他的談吐,似乎他已掌權,並談到了他將在德國建立統治的情形。它必須是某種權力主義的政權。議會制並不是歐洲大陸的產物,也與他們的傳統不符。「然而,我們卻不能用野蠻的力量予以代替。」政府必須有群眾的支持。「你不能在真空中建立專政。力量不是源於人民的政府,一遇外來危機,就會失敗。」

在新國會的開幕大會上,國社黨的代表們的舉止是很得體的。反對派發言時,他們靜坐著;在選舉議會長官時,他們也充分合作。這種模範行為也得到了報酬——在中央黨的支持下,戈林當上了國會總裁。人們在平靜而有建設性的活動中度過了幾天。德國的政局終於穩定了——多虧了阿道夫·希特勒。然而,不到一星期,他突然又改變方向,很明顯,是心血來潮使然。共產黨提議向巴本政權投不信任憑。希特勒令他的代表們不予反對。

這次會議變成了叫喊比賽。當巴本——他匆忙離場讓興登堡在一份解散議會的文件上簽字——回來要求發言時,戈林總裁裝作沒有看見。巴本大怒,將文件扔在主席台上,戈林對此視而不見,要求投票表決。表決結果是巴本徹底失敗——512票對42票。

意外政變之成功,使希特勒得意忘形。他滿懷信心著手準備大選。在講台上,他又表演了慣用的伎倆。目擊這場魔術的有一個是他的敵人——奧匈帝國的最後一位皇帝的兒子。在柏林舉行的一次露天大會上,奧托·馮·哈布斯堡與一群一直在咒罵希特勒的共產黨人一起,站在人群的邊沿。希特勒出台了。他還來不及開口,那些咒罵他的人們便被吸引住了。」在開口前他就將他們抓住了。他有某種磁性天才。」演講快結束時,年輕的哈布斯堡大為驚訝,因為他周圍的共產黨人正與其他欣喜若狂的聽眾一起歡呼。

儘管希特勒有吸引群眾的天才,他的競選運動卻進展緩慢。這是因為,黨的財力和人力已嚴重枯竭,幾乎到了破產的地步。似乎永無終結的選舉也使德國人的情緒一落千丈。戈培爾再也無力掀起先前選舉時的那種熱情,參加大小會議的人數越來越少。以史本格勒為例,永無止境的選舉使他怒不可遏;原來對希特勒半心半意的支持此時已變成了諷刺。那年秋天他寫道,德國沒有真正的凱撒,而貨真價實的元首必須「是個英雄,而不是英勇的男高音」。

正當希特勒試圖為競選運動注入生命時,他本人再次遭受不幸。11月1日,數月來一直作他的情婦的愛娃·勃勞恩,也用手槍自殺,一如吉莉·拉包爾之所為。她瘋狂地愛著他,而他又忙於選舉,沒多少時間與她相伴。他原也給她寄簡訊的,後來,隨著政治局勢的加劇,連簡訊也越來越少了。令她更難受的是,有個不懷好意的爭風吃醋者,又將元首在競選時與漂亮女人一起照的相片拿給她看。

萬聖節(11月1日)晚午夜後不久,她給希特勒寫了一封訣別信,然後朝脖子上開了一槍打斷了大動脈。她踉蹌地走到電話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外科醫生氣拉特大夫說,她朝自己心臟開了一槍。

希特勒顧不上大選一事,帶著一束鮮花,趕到私人醫院——她在那裡養傷。「你覺得」,他問普拉特醫生道,「勃勞恩小姐自殺的目的就是為了當你的病人和把我吸引在她身邊嗎?」醫生對元首說,看來她是真心想自殺。她覺得沒人理她,不如了卻殘生算了。醫生走後,他轉身對同伴霍夫曼說,「你聽見了,這姑娘自殺是為了愛我。可我並沒有惹她,她沒有自殺的理由。」他一邊在不安地踱步,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很明顯,我得照顧這位姑娘了。」霍夫曼反對。誰會因此事拿他試問呢?「你想想,誰會相信呢?」希特勒說。希特勒對人性是比較了解的。誰又能保證她不再自殺?

競選運動本來就在惡化,可這個偶然事件卻又分散了希特勒的注意力。兩天後,他又碰到一個棘手的問題——戈培爾主動與赤色分子一起,搞了一次未經工會允許的柏林運輸工人大罷工,要求每小時增加一起芬尼左右的工資。這兩個黨的目標原有許多共同之處,兩黨共同戰鬥,這也不是首次。在爾後的數天內,天氣陰濕而寒冷,國社黨人和共產黨人在警戒線上一起露宿風餐。他們肩並著肩,向破壞罷工者投擲石塊,拆除電車鐵軌,還修築路障。

希特勒無法公開譴責他的魯莽的信徒所採取的行動,但在私下裡,他卻為趕跑了如此眾多的中產階級的選民而火冒三丈。他於是便下令結束罷工。「報界在發我們的火,稱我們是布爾什維主義。實際上,我們卻是出於無奈」,戈培爾在日記中解釋說,「對此次罷工,倘使我們置之不理,那末,我們在工人階級中的地位就會發生動搖。」

戈培爾魯莽之舉,使資產階級為競選提供的資助也減少了。星期日那天,11月6日,希特勒丟掉了200多萬張選票,在國會內也丟掉了34個席位。與中央黨的簡單的聯盟再不能為他取得多數了。更重要的是,這表明希特勒洪潮業已退去,企圖通過投皮箱取得政權的戰略也已失敗。

有議論說,希特勒再次以自殺相威脅。在絕望中他會說這番話,這是非常可能的。然而失敗後重振其鼓的這種方式又再次重演。不到幾天,希特勒又從沮喪中脫身出來。待他同意讓塞夫頓·德爾默再次採訪他時,他似乎已完全恢複了信心。會見是在魏瑪的「大象旅館」的一個後室里舉行的。交談中,希特勒突然把話題從政治轉到一個謠傳上——英國希望在德國重建君主制——使這位英國人驚奇不已。德爾默說,這種說法他還是首次聽到。「英國政府僅對能使德國建立秩序和穩定的措施感興趣。」

「很對,很對」,希特勒喊道,「若有人讓霍亨佐倫王室復辟,德國將在火焰中復興。我快要掌權了,一點也不想當一匹賽馬,讓王室的騎手騎在我背上。」希特勒這番惡語,可能是針對新近受的一次侮辱而發的——在波茨坦,他曾與繼位公主塞西里埃會見並受辱。會見結束希特勒準備起程時,他的隨員聽見公主喊道:「快把窗戶打開,這裡品味不好!」元首無法控制之浮誇繼續令他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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