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啤酒館起義(4)

在伊撒河彼岸的羅文布勞酒館,也出現了高昂的情緒。主廳里,除兩支樂隊的演奏聲在迴響外,還擠滿了2000名「戰鬥同盟」的成員和衝鋒隊員。聽眾里只有小部分才是臉上帶著傷疤的羅姆上尉的狂熱的追隨者,但羅姆卻是吸引人們的主要人物。他「號召人們復仇,並對賣國者和掠奪我們的人民的蟊賊進行報復……」

接著,從病榻上拖著身子起來的埃塞走上講台。由於計畫有所改變,他並未打著旗子衝過通道,也並未立即宣布革命。他正在等待希特勒政變成功的消息。晚8時40分,即在他講話中間,貝格勃勞酒館打來一簡短的電話:「已安全執行!」羅姆有意識地走上講台,打繼了埃塞的講話。他喊道,卡爾政權已被廢黜,阿道夫·希特勒已宣布了全國革命。國防軍士兵撕下了共和國的帽徽,跳上桌椅,大聲疾呼。衝鋒隊員們互相擁抱。樂隊高奏國歌。待喧齊聲沉寂後,羅姆大聲叫眾人朝貝格勃勞酒館進發。人們爭先恐後地列隊走出羅文布勞酒館,好像它已著火似的。士兵們呼喊著、歡呼著走上街道,朝伊撒河走去。迎面來了一輛摩托車,將隊伍攔住——原來,他帶來了希特勒的命令:羅姆帶隊伍前往慕尼黑大學,佔領設在施恩弗爾德大街的馮·洛索夫將軍的司令部。衝鋒隊則前往聖·安娜廣場,取出藏在寺院地下室里的3000支步槍,並在吉辛布設陣地。只有「奧貝蘭聯盟」的成員前往貝格勃勞酒館。

正當羅姆的隊伍,在其中一個樂隊的陪同下,走下布里恩納大街時,人們聚集起來,朝他們歡呼。靠近隊伍的前列,有個熾熱的青年民族主義者,驕傲地打著一面帝國的國旗。他之所以到那裡,是因為他忠於羅姆和斯特拉塞,而不是效忠希特勒。此人名叫海因里希·希姆萊。興高采烈的觀眾們的熱情令人心醉;士兵們像征服者那樣繼續沿寬闊的路德維希大街前進,來到軍區大樓的大門前。羅姆令部隊停止前進,自己大步走進大門——他在裡邊工作了多年。哨兵們以開槍來威脅,但羅姆盛氣凌人,置他們於不理。徑自入內,走至二樓值班軍官室內。值班軍官宣稱,他只向暴力屈服,並下令開門放暴亂者進來。羅姆布好了崗哨,在各窗戶前架好了機槍,還在大樓周圍安上了鐵絲網。一切已差不多就緒,只差佔領電話總機。令人不能置信的是,他竟將電話總機交給值班軍官看管,而此人又沒有革命意識。

在啤酒館內,赫斯把「人民的敵人」扣押起來充當人質。他站在大廳的椅子上,將官員和軍官一一點名叫出來,包括尼林總理、警察局長曼特爾、以及皇太子盧伯萊希特的政治顧問在內。被點名的人乖乖地站了出來,就像不守規矩的小學生似的——法官根特納除外,他慌忙出逃,卻被抓了回來。起初,赫斯將他們關進樓上的一間小屋,後來上邊決定要赫斯將人質轉移至慕尼黑南面的特根西湖附近的一所房子里去,嚴加看管。

希特勒的內層人物各有各的任務:梅克斯·阿曼,即那個身材矮小但極可怕的街頭打手,領著一班人馬,奪取了一家銀行作為新政府的中央辦公樓。施勃納·里希特、埃塞和漢夫施坦格爾則帶領各自的人馬,在街頭巡視,檢查革命的進展情形。他們發現,市內已混亂不堪。許多人高興,許多人迷惑不解,有些人怒火滿腔。很少有人知道發生了何事——包括與行動有關的人在內,因為貝格勃勞酒館不斷發出自相矛盾的命令。

使這次起義開始時得以成功的主要人物是慕尼黑警察局主席團的弗里克。他說服了值班警察不對起義部隊發動反攻,自己則守候在電話機旁,讓不斷打電話前來詢問情況的、迷惑不解的警官們保持鎮靜,試目以待,不採取行動。有鑒於此,被廢黜的前警察局局長波納,便來到警察局,在未訴諸武力的情況下,奪取了警察局。他採取的第一個行動是召開非馬克思主義的各主要報紙的記者招待會。由於控制了警方,羅姆又佔領了軍區司令部,身在貝格勃勞酒館的希特勒,正陶醉在幸福中。後來,工兵營地傳來報告說,起義部隊正與工兵們爭論不休。希特勒當即決定離開其指揮崗位,親自前往該地解決問題。這是嚴重失策;接著又犯了一次策略性錯誤:讓魯登道夫將軍指揮起義。希特勒一走,馮·洛索夫將軍便說,他必須回辦公室去下達命令。魯登道夫覺得此要求有理,便允許洛索夫走出啤酒館——卡爾和賽塞爾在不遠處跟著。希特勒剛到兵營門口,一點作用也沒起,便被驅走。一小時後,他回到了啤酒館,發現三政治巨頭已被允許脫逃,大吃一驚,將魯登道夫呵斥了一番。他怎麼能做出這等事來?洛索夫會將革命破壞的!魯登道夫冷冷地看著這位前下士。他說,一個德國軍官是永遠不會違背起誓言的!

上午11時,隨著1000名大軍開赴前來,希特勒的精神又振奮起來了。這是步兵學校的援兵,是精銳的學生軍。原來,自由兵團的老兵格爾德·羅斯巴赫中尉已被說服,率領他們集體參加起義(只有少數人未參加)。這批青年軍扣押了他們的司令,接受了羅斯巴赫(與羅姆一樣,也是個同性戀者,一個打手)的領導。他們吹吹打打,邁著整齊的步伐,戴著卍字袖章,打著國社黨的旗幟,開至啤酒館。他們立正站著,接受了軍需將軍魯登道夫和前下士希特勒的檢閱。接著,士官生便前去佔領卡爾委員的辦公大樓;起義部隊的領導人則乘車前往軍區司令部。在羅姆的指揮所——馮·洛索夫的辦公室——他們討論了革命的未來進程。坐在舒適座椅上的魯登道夫建議,立即打電話找洛索夫或賽塞爾。電話打了不少,但誰也找不到。施勃納·里希特說,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妙。洛索夫曾說過,他要來辦公室發令。他到哪裡去了?卡爾和賽塞爾又在何方?魯登道夫再次抗議說,這三位君子先生曾在眾目睽睽之下起過誓,不太可能變心。

此時,巴伐利亞軍軍官梅克斯·施萬德納少校正步入大樓。原來,他曾聽到起義的謠傳,便前來尋找值班軍官。值班軍官說,「這件事非常骯髒,非常可疑。」「我們正在說話,」施萬德納回憶說,「穿著老式軍服、胸戴所有獎章的羅姆衝進室內,氣沖沖地問洛索夫在哪裡。我立即對他說,這次起義是直接違反昨天與洛索夫達成的諒解的。羅姆聲音中帶著真誠說,一切進展順利。馮·洛索夫、卡爾和馮·賽塞爾均曾宣布,他們同意這一切,並即將去軍區司令部與希特勒匯合。我只說,那就不同了。」

羅姆走後,值班軍官示意讓施萬德納前來,對他耳語說:「起義吹了。」他說,洛索夫和卡尼與巴伐利亞軍指揮官一起,在19步兵團兵營,「肯定不到這裡來」。片刻後,迄今仍未受管制的電話,總機轉來了洛索夫從其新指揮部(19團團部中心大樓)打來的電話,下令對他新近保證支持的起義軍發動反攻,並讓奧格斯堡、英格爾斯達特、雷根斯堡、蘭舒特及鄰近一帶的忠實部隊各營立即乘火車趕赴慕尼黑。施萬德特立刻打電話找到了運輸軍官,將洛索夫的命令轉達給了他,並答應親自給半數部隊去電話。這間房子在部署起義,隔壁房間則在預謀破壞。時至深夜,密謀者才最終想起應將電話總機的線路僅限於與起義辦公室相通,但是,洛索夫的鎮壓命令卻早已傳了出去。

雖然部隊在街道上開來開去,樂隊也在吹吹打打,大多數慕尼黑人卻不知道革命已再次在他們的城市爆發。元首最親密的朋友之一,海因里希·霍夫曼,就在弗萊德旁的酒吧里,卻不知一個不平常事件業已發生,直到深夜才發現革命正在進行。此時,一群群興高采烈的年輕人正在鬧市區的旅館裡作客,又唱又喊,歡慶勝利。

在美國領事館內,代總領事羅伯特·墨菲,正在草擬一份發給國務卿的電報:

……據希特勒說,這屆政府的任務是向柏林進軍,於12時發動進攻;他宣稱,至拂曉,若不是新國民政府的建立便是他的死亡……(*當墨菲未獲准用密碼發電時,他要求親自會見希特勒。「經數八時舌戰後,我終於於凌晨3時見到了希特勒。他心平氣和地對我說,我不能發電。那時,我提出了抗議,但也是個形式而已,因為我已派人坐車至斯圖加特拍發此電。」)

對那些反對政變、被從家裡拖出來充當人質的人們來說,這是個恐怖之夜。有些人因姓名像猶太人的姓氏(從電話號碼本里找出來的),家裡也受到了褐衣黨徒的光顧。一支部隊開進了慕尼黑《時報》(屬社會主義者),不由分說便搗毀印刷機。希特勒大怒,立即下令停止,因為他要利用印刷廠。

在軍區司令部里,很明顯,三政治巨頭已自食其言(好像誰也不記得誓言是在脅迫下立的),事態已無法控制。施勃納·里希特帶著僕人埃格納外出尋找賽塞爾,卻無法找到他。回來後,他們發覺希特勒「有些沮喪」。

埃格納被令帶羅森堡前往一印刷廠,印刷由主要的夥伴們簽署的新政府的告示。完成這一任務後,羅森堡便前往《人民觀察家報》,為次日的報紙趕寫社論。在這篇題為《對德國人民的號召》的社論中,他要公眾,將埃伯特及其他社會民主黨人「不管是死是活」,交給「全國人民政府」。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