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一個政黨的誕生 (2)

他開始了新的生活。

他交往的圈子大了,來往的人各式各樣,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熱愛日耳曼的任何事物和恐懼馬克思主義。慕尼黑有位內科醫生,他相信星宿的擺動,還宣稱,這給了他在任一人群中辨認出猶太人的能力。更有意思的是恩斯特·羅姆上尉,他是個同性戀者,曾當過連長。羅姆是個模範軍官,是在危險中可以信賴的同志,他長得又矮又胖,頭髮剪得整整齊齊,笑起來很是逗人。他是戰爭的活紀念碑:他的鼻尖被打掉,臉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彈痕,現在在國防軍里當軍官。他曾說過,「因為我是個惡人,又不成熟,所以,更令我感興趣的是戰爭和騷亂,而不是你們市民的平淡無奇的生活。」從兩人首次在一民族主義小組(「鐵拳」)的秘密會議上見面時起,羅姆便堅信,這個勇於獻身的下士是領導「德國工人黨」最合適的人選,由於羅姆帶來了許多軍人,他實際上已改變了德萊克斯勒——哈爾雷之組織的工人階級性質。在吵鬧的會上維持秩序的正是這些軍人。鮮血和苦難把希特勒和羅姆兩人緊密連在一起,因為兩人同為建立前線戰士的手足之情立下過汗馬功勞。雖然在不久前羅姆接替了梅耳上尉的職務成了希特勒的指揮官,他堅持讓希特勒對他使用昵稱「你」。這樣親密的關係也導致希特勒被其他軍官接受。

希特勒與作家底特利希·埃卡特的關係更加親密無間。埃卡特曾說過,新一代的政治領袖必須有能力承受機槍的咆哮聲。「我寧願要一隻微不足道的猴子,只要他能對赤色分子作出辛辣的回答,並在群眾向一群學問高深的教授扔桌子腿時不逃跑就行。」另外,此人應是個光棍。「這樣我們便能吸引婦女!」儘管兩人年齡有差距(相差21歲),背景又不相同(埃卡特是個大學生,有文化),他們結成了好友,並不只是政治上的相識。兩人均是波希米亞人,能講下層社會的語言;兩人均是民族主義者,都憎恨猶太人。埃卡特認為,凡娶日耳曼女人為妻的猶太人都應監禁3年,如再執迷不悟,繼續犯罪,則予以處決。

埃卡特是個浪漫的革命者,善於進行咖啡館爭論的大師。他多愁善感,冷眼看待人生;是個真心實意的江湖術士,常出現於舞台;若有機會講演,不管是在家中、在街頭、還是在咖啡館,他都津津樂道,講得非常出色。他吸毒成癮,又是個酒鬼,他的庸俗系由其社會背景之痕迹使然。希特勒熱衷於與這位熱情的、口若懸河的知識分子海盜相伴,而他則在慕尼黑淫猥的夜晚世界中為希特勒的亨利王子扮演福爾斯達夫的角色(福爾斯達夫系莎士比亞戲劇中的人物,系吹牛之代表——譯著)。埃卡特成了希特勒的導師。他給了希特勒一件軍大衣,改正他的語法,帶他逛高級的飯館和咖啡館,並將他介紹給名人文士(「這是終有一天要解放德國的人。」)兩人常在一起談論音樂、文學藝術和政治,一談就是幾個鐘頭。與這位粗暴的作家的關係,在希特勒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迹。

霍夫布勞群眾集會後幾星期,兩人同往柏林冒了一次險。霍爾德·馮·盧特維茲將軍率領的「精銳自由兵團」,被魏瑪社會主義政府下令解散後,不但沒有解散,反而開赴首都,佔領了柏林,並安插了自己的總理大臣——由一個名叫卡普的普通官員擔任。希特勒和埃卡特兩人看到,卡普右派集團的起義具有巨大的潛力,雙雙自願前往柏林,以便決定是否有可能在巴伐利亞共同採取革命行動。羅姆上尉批准了這一計畫,把他們送上一架運動教練機。這是希特勒的飛機。駕駛員羅伯特·利特·馮·格萊姆中尉是戰時的一流飛行員,很年輕,曾獲「飛行大獎」,後來成了希特勒的空軍之最後一個統帥。那天氣候很壞,儘管格萊姆的飛行技術高超,希特勒還是不斷嘔吐。由於中轉機場被罷工工人佔領,此次的任務險些破產。後來,希特勒急中生智,給自己粘上一道山羊鬍子,埃卡特則化妝成小販,這樣,他們一行才獲准前往柏林。飛機在柏林著陸後,希特勒臉色慘白,發誓日後不再坐飛機。

雖然柏林於3月13日一槍未放便獻出了城門,但他們的勝利卻是空有其名。凡有地位者,誰也不願在卡普「總理大臣」的內閣任職。這次倉促計畫進行的起義,從一開始便是個大失敗,使之失敗的並不是反攻或破壞活動。與全國人民一樣,柏林人反對軍方的高漲情緒,卷進了反對他們的浪潮。他們覺得,再搞革命不行了,所以,當埃爾伯特政府號召舉行總罷工時,工人們全力支持,使卡普政權無法施政。電力被切斷,電車和地下交通停頓;全城無水,垃圾在街上腐爛;商店和辦公室關門,只有在黑暗中或在燭光中進行的柏林的夜生活,未受影響。這種腐敗的現象系由一部拍得過分的電影所致;該電影寫的是一群11歲的小妓女,濃妝艷抹,與穿著高筒皮靴的亞馬遜人爭風吃醋的故事。城內仍有供各種口味、各種「嗜好」的人享用的咖啡館和餐館——有男性同性戀者、女性同性戀者、裸體成癖者、虐待狂和被虐待狂。裸體已成為艷事,而藝術所追求的又是淫猥、幻想和厭世之最。柏林是叇叇派藝術家之活動中心,該派詩人霍爾特·梅林用辛辣的諷刺口吻和俚語寫了一首詩,為柏林人描繪出一幅可怕的未來的圖景:

快來呀,孩子們,

讓我們歡快地趕赴屠場,

勒緊褲帶,趕走猶太狼。

帶好毒氣和卍字章,

到人群中去殺一場!

埃爾伯特政府的大罷工竟成了弗蘭肯斯坦的妖怪。卡普的力量被粉碎了,卻為左派的另一次叛亂浪潮開闢了道路。共產分子在德國全境掀起的混亂已達到這種程度,以致埃爾伯特總統不得不出面懇求數天前離政府拂袖而去的馮·塞克特將軍擔任全體武裝力量的總指揮,以粉碎赤色分子的叛亂。他的第一個行動就是重新糾集剛被解散的「自由兵團」。事件與發展確實令人哭笑不得:昨天的叛軍今天卻被召來加強法律的秩序。這也是一場只有叇叇派劇作家才寫得出來的鬧劇:埃爾伯特發給「自由兵團」的獎金,恰好是卡普政權曾答應獎給他們去推翻他的政府的獎金。

擺在改組後的「自由兵團」面前的任務是艱巨的。在薩克森,蘇維埃共和國已奪取了政權;至3月20日,一支擁有5萬名工人的紅軍已佔領了魯爾區的大部地域。同一天,共產黨的《魯爾回聲報》宣布,勝利的紅旗必在全國飄揚。「德國必須成為蘇維埃共和國,與蘇俄聯合,成為世界革命和世界社會主義勝利的跳板。」

4月3日,「自由兵團」橫掃魯爾區,消滅了紅軍的據點,殘酷地對待未被消滅的紅軍。「如果告訴了你們」,「自由兵團」一名青年士兵在家書中寫道,「你們會說我在撒謊。決不饒恕……我們甚至槍殺了10名紅軍的紅十字會護士,原因是,她們身上帶有手槍。我們將這些小姑娘殺了,殺得很開心——她們是怎樣喊叫,怎樣哀求饒命的呀!絕對不行!帶槍的就是敵人!」

當希特勒和埃卡特從慕尼黑乘著令他們噁心嘔吐的飛機來到柏林時,卡普起義已近尾聲。他們從機場直接前往帝國總理府,與卡普的新聞代表、匈牙利猶太人特萊比希·林肯進行了交談。此人是個冒險家,又有點流氓習氣——在紐約,他曾被當作德皇的姦細逮捕。他告訴他們,卡普人剛剛出逃,他們還是不要暴露身分為好,免得被人逮捕。據稱,當發現管事的是個猶太人時,埃卡特抓住希特勒的胳膊說:「走吧,阿道夫,在這兒沒有什麼事可幹了!」

但是,為了見到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魯登道夫,他們還是到了首都。平時,魯登道夫正準備喬裝南逃,並與許多觀點相同的北德人磋商,其中包括「鋼盔」黨人,由老軍人組成的超級民族主義集團成員,以及大量得到工業家資助的「民間」組織的領導人等。埃卡特還將他的學生介紹給鋼琴製造商的夫人赫侖·貝希斯坦主辦的沙龍。一見面,她立刻為「年輕的德國救世主」所傾倒,並答應將他介紹給她圈子內其他有影響的人物。

3月31日,希特勒回到了慕尼黑。同一天,他成了一名平民。這可能是出於自願,但更有可能是授權這樣做的。他打起背包,領取了50馬克的退伍費,以及一件大衣、一頂帽子、一件外衣、若干條短褲、一套內衣、一件襯衣、若干雙襪子和鞋。他在德爾希大街41號向人轉租了一間小房。這是個中產階級的居住地,靠近易薩爾河。這裡大都是三四層樓的建築物,樓下是商店或辦公室,樓上是小單元房或單身房。

希特勒的房子很小,長15英尺,寬只有8英尺,比他在曼納海姆住的房子大不了多少。這是本樓最冷的房子,據房東埃爾蘭格說,「租這間房的客人有些人住病了。我們現在用它作雜物間,誰也不會再租它。」

希特勒選擇的住房離《慕尼黑觀察家報》只有一箭之遙,這決不是偶然的。這家報紙已易名為《人民觀察家報》,繼續充當反猶反馬克思主義者的喉舌。希特勒的反猶思想大都由這家報紙反映出來。例如,不久前,這家報紙在頭版頭條刊登的標題是《給猶太人一點顏色瞧瞧!》作者認為不管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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