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根深蒂固 (2)

與人們的看法相反,阿洛伊斯遺給家人的並不是貧困的生活。在他去世時,他領取的養老金是2420克朗。這個數字比一個小學校長所領到的要高。他的遺孀所得的,除半數養老金外,外加約等於年養老金四分之一的津貼,一次付清。此外,每個孩子每年可領到240克朗,直至「滿24歲,或得以自立,視何種情況為先」時止。

小屋裡最大的變化是緊張氣氛消失了。當年阿洛伊斯投下的獨裁的陰影已一去不復回。快滿14歲的阿道夫成了家庭的主宰。關於兒子的前程,克拉拉原想執行丈夫的遺訓,但她唯一的武器就是祈求。不消說,這對阿道夫的夢想,並沒有什麼威懾力量。不管誰何時問他將來幹什麼,他的回答總是一樣:「偉大的畫家。」

為了避免每天長途跋涉,在春季學期開始時,阿道夫獲准在林嗣寄宿。這樣,母親僅有一點的微弱影響也縮小了。在林嗣,他與其他5個孩子一起寄宿在一個名叫塞琪拉的老太太家裡。在這裡,他變得彬彬有禮,不只是對房東老太太,就是對他的同窗,他都使用「您」。環境的變化雖然未提高他的在校成績,卻也給了他較多的繪畫和讀書的時間。據塞琪拉太太反映,他常在晚間用功,耗去的蠟燭無數。一次,她發現他彎著腰看地圖,還用有色鉛筆在畫道道。「喂,阿道夫,你在搞什麼名堂呀?」她問。他簡短地答道:「研究地圖。」

散漫的學年結束了,阿道夫的數學又不及格。希特勒太太得到通知,除非秋天補考及格,否則阿道夫要留級一年。這給家庭帶來了暫時的陰影,不過,那年夏天全家受到邀請,前往希皮塔耳度假。全家乘火車前往鄉下時,帶有兩隻老式大木箱,裡面盛滿了衣服和盤子。到威特拉火車站迎接他們的是克拉拉的妹夫安東·施密特——他用牛車將希特勒一家拉至希皮塔耳這個小村。這是個愉快之夏。克拉拉有家人作伴,又獲得同情;阿道夫呢,他逃脫了田間的操作,偶爾也跟施密特家的孩子們一同玩耍。一次,他給他們糊了個風箏,「尾巴長長的,五顏六色,是用不同的色紙糊的」,放起來,「飄在空中,漂亮極了。」然而,他花在讀書和畫畫上的時間更多。

這兩項追求業已表明,他是個與眾不同的少年;他寧願在自己的夢想世界中生活。每逢下雨,阿道夫便呆在孩子們的屋裡。每在此時,表妹瑪麗亞·施密特回憶說,「他便在室內來回踱步,或在那裡畫個不停。若是受到打擾,他便生氣。他把我推出門外。我要是在外邊哭,他就叫他母親給我一點糖或什麼的。我們常拿阿道夫·希特勒開心。他在裡邊,我們就往窗戶上扔東西,這時他就會跑出來追趕我們。」

回到里昂丁後不久,家裡又發生了變化。「生性快活、善於享受人生樂趣,愛笑」的安吉拉與林嗣城裡的稅務員里奧·拉波爾結了婚。阿道夫非常不喜歡里奧,說他又喝酒又賭博,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他之所以反對新婚的姐夫,是因為姐夫完全不同意把畫畫當作職業。

阿道夫補考是及格了,但還在為升三年級做準備工作。對他,最困難的課程是法語。事隔多年後,他還對學法語進行譴責,說「完全是浪費時間」。法語老師休謨教授對於年輕的阿道夫真是百感交集。「他確有天才,但面太窄」,他回憶說,「他缺乏自我修養,是個有名的好鬥分子。他任性、傲慢、易怒。顯然,他功課趕不上。另外,他也很懶,否則,其他那份天才,成績會好得多。在繪畫方面,他的風格是流暢的;科學課程他也學得不錯。但是,他對艱苦工作的熱情頃刻便煙消雲散了。」休謨博士也是阿道夫的德文教師和班級顧問,所以,他對阿道夫的興趣決非一時。「若受到規勸或斥責,阿道夫便暗懷敵意。與此同時,他又要同學們對他盲從,自作領導,還肆無忌憚地搞惡作劇,當然,這些戲謔行為無大害,在不成熟的青年中也司空見慣。」然而,這位「面黃肌瘦」的青年卻也有使休謨教授高興的東西,而他也儘力去引導阿道夫。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無濟於事。雖則年輕,阿道夫已經定型,我行我素。若有人想打進他的私人天地,他便立即縮了回去。

歷史老師里奧波德·波希也在內向的阿道夫腦中留下了印象。在講解古代條頓人的歷史時(老師使用了彩色幻燈片),阿道夫簡直給迷住了。希特勒在《我的奮鬥》中寫道,「即使在今天,一想到這灰白髮老人,我還懷有友善的感情。他講課時所帶的熾烈感情,有時竟使我們忘卻了現在;他好像具有魔力,將我們帶回到古老的年代。他用數千年迷茫的歷史面紗,結成牢固的歷史事實,灌進活生生的現實。每當出現這些時刻,我們端坐在那裡,常常熱血沸騰,有時甚至感動得流淚。」

然而,一到課餘,經常使希特勒不安的卻是沉悶。到1904年春,學校生活已變得枯燥無味。同年5月,在聖神降臨節那天,他在林嗣教堂行了堅信禮。這同樣令他厭煩。在埃瑪努爾·盧加特所提名的男孩子中,「沒有一個像阿道夫·希特勒那樣,臉色陰沉、坐立不安。他的話幾乎要我去拽才能說出來……他對堅信禮的整個過程好像都非常反感,他是在極勉強的情況下才行完堅信禮的。」行堅信禮的人群一回到里昂丁,阿道夫馬上便找他的遊伴去了。接著,盧加特太太回憶說,「他們便在屋前屋後跑來跑去,玩什麼『紅印第安人』——鬧翻了天!」

那年,阿道夫的法文不及格。秋天的補考剛及格——有個條件,他不能再回林嗣學校念最後一年級。最近的一所中學在斯狄爾,離家約25英里。阿道夫再次被迫離家。希特勒太太陪著15歲的兒子,一同到斯狄爾,在西希尼家給他找了一間小屋。從一開始阿道夫就不高興。他討厭這個城市;窗外的景物又是那樣的令人噁心。「我經常在窗口練習射老鼠」。

阿道夫花在射老鼠和繪畫上的時間要比花在功課上的時間多得多。結果,第一學期的成績就很差。他的體操課得了個「優」,繪畫得了個「良」。他最喜歡的兩門課程歷史和地理,只得了個「中」,數學和德文不及格。逃學,他已到了荒唐的地步。一天早晨上學,他脖子上圍了一條大圍脖,偽稱嗓子壞了。結果,他被送回家了事。〔*那年春天,在參觀臨近的一個小鎮時,他在留言簿上寫下了一首詩,透露了他的心事。有四個字無法辨認:

(一)人們端坐在空氣充足的室內,

啤酒、葡萄酒,盡情歡飲,

吃呀、喝呀,放縱無度,

(X)後全都醉卧地板。

(二)他們登上高山,

(X)驕傲的面孔,

一個筋斗翻下山來,

連站都站不穩。

(三)回家了,他們板著面孔,

時間呀,全部忘記,

老婆(X)了,(可憐的?)人呀,

竟用鞭打醫治傷口。

他還畫了一張漫畫,畫的是一個矮小的男人正在挨板子,打他的是個胸脯飽滿的女人。這幅畫,連同那首詩,是相當出色的,因為它們系出自一個15歲的孩子之手,而且竟如此奇怪地寫進留言簿〕。

儘管如此,他的分數後來還是有所上升。學校通知他,如果秋天他回來補考,就准予畢業。1905年7月的一天,天氣悶熱,阿道夫把這個好消息(相對而言)告訴了母親。在此之前,她已將里昂丁的農莊賣掉——這是個多麼混亂、多麼不幸的地方呀——搬進了座落在林嗣市中心的漢波爾德大街31號。這是一座陰暗的樓房,他在裡邊租了一套房子。離開時刻關心和保護他的母親,一年後,阿道夫在外表上已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他已不再是一個孩子,而是個頭髮蓬亂的青年,鬍子已依稀可見。他已是個面帶夢想般的表情、舉止頗浪漫的波希米亞人了。在斯狄爾的一個名叫斯通伯格的同班同學,把他的這一切用鋼筆畫了下來。這幅畫滿可稱之為「畫家青年時期之肖像」。

克拉拉大喜,簡直把兒子當成英雄,母子二人的關係又變得那樣親密。不久,他們又帶著保拉去希皮塔耳度暑假。在這裡,阿道夫染上了肺炎(家中有患呼吸道疾病的病史)。這一病,母子的關係更加親近了。阿道夫雖然被「放逐」至斯狄爾,這個夏天出了一點問題,但是對母子二人來說,這個假期肯定還是愉快的。

到希特勒一家離開鄉下時,阿道夫的身體已經康復,可以回斯狄爾參加9月16日舉行的補考了。他補考及格了。當晚,他與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秘密地開了個小酒會,以示慶祝。結果,阿道夫喝得爛醉如泥。「晚上的事我已忘得一乾二淨。」他只記得,凌晨有個送牛奶的人把他從公路上叫醒。

他將永遠不再蒙受此辱。他喝醉酒,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儘管拿到了證明,但希特勒卻無法應付畢業考試。事實上,一想到去技術學校繼續學習,他就反感。他以肺不好為借口——「猛然間,疾病前來幫忙」——說服了克拉拉,不讓他繼續求學。後來,誹謗者攻擊說,關於身體不好的問題,希特勒在《我的奮鬥》中撒了謊,但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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