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石神山的道路迂迴曲折,時常碰到左轉或右彎,每當車子過彎時,孃的身體也會隨著左歪右倒。
「你不能開穩一點嗎?」
球對魁的建議置若罔聞,只見他將收音機的音量轉大,似乎正在暗示魁閉嘴。轉幾個頻道後,球最後還是選回最初的新聞播報節目,女性播報員正在報導今天中午所發生的劫持公車未遂事件。
「怎麼又是這種事……」
球不悅地這麼說著。根據新聞播報員的報導,一位年輕女性乘客擊倒歹徒後,便立即匆忙地跑下公交車離開現場,因此無法得知她是何來歷。魁一邊聽著廣播,一邊觀望著窗外的景色露出苦笑說道:
插圖107
「又眼神秘女郎有關係呢。」
魁所說的神秘女郎,八成就是前幾天的街頭槍殺命案,也就是我論會的幹部遭不知名的年輕女性槍殺那件事。
「搞不好是同一個人做的喔。」
聽到魁的話,孃不禁抖了一下。白天的劫持公交車未遂事件的確與孃有關,卻對我論會幹部的命案完全沒有印象。儘管須藤說有人將這件事嫁禍給她,孃還是無法坦然地說出自己在公交車劫持事件的經過。
坐在孃身邊的彰則是興味索然地挽起雙手,低著頭不發一語。
「如果真的有這種英雄幫我們幹掉流氓,還整治公交車劫持犯,我們就不用這麼累啰。」
「同感。」
球叼起香煙,並且將車窗稍微拉下讓煙盡量排到窗外,球吐出的煙一直線地向外延伸。車子則是在坡度緩和的山路上賓士。起先跟在後面的車輛已經在途中開往別條道路,越是接近石神山,寥寥可數的來車便逐漸消失,車內四個人的對話也隨著漸趨沉默。
抵達石神山前,球開往岔路,然後在附近的公園邊停下車。
「沒辦法,我們不能直接開到目的地,先在路邊隨便找個地方停車吧。」
聽到球的解釋,魁和彰立即下車,孃也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並且跟著打開車門。潮濕的空氣也迎面襲來,雖然時值夜晚,空氣卻異常悶熱。孃走到車外時,魁正從後車廂取出手提包和紙袋等物品。
「各位,在這邊準備好之後再繼續前進,先把這個穿在衣服底下。」
球稍晚下車並如此說道,魁也從紙袋中取出防彈衣遞給孃。
「那邊有廁所,到那邊換吧。」
孃點點頭,便抱著防彈衣走往洗手間,魁也跟在她的後面。一踏進洗手問,濃郁的尿騷味便撲鼻而來,裡面實在髒得令人不敢恭維,只見魁拿手帕捂住鼻子大肆抱怨:
「真的要在這種地方換衣服嗎?那個白痴不早點說,不然我就在店裡換了。」
魁看了一眼站在遠方的球,只有球已經事先穿好防彈衣,他指著手表示意時間不多,要她們趕快換上防彈衣。孃沒有抱怨,卻也和魁一樣有些退縮,不過還是無可奈何地走進某間廁所。
「拜託……好難脫衣服喔!」
在隔壁換衣服的魁,像是實況轉播似地念個不停。孃脫掉薄外套,並且弔掛在門上,她先試著將防彈衣套在襯衫上,沒想到居然挺合身的,這樣就不需要特地將防彈衣穿在襯衫底下了。於是孃直接披著外套,將拉鏈拉到遮住防彈衣的高度,有點悶熱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孃走出廁所時,魁似乎還在裡面跟防彈衣奮戰。魁只有穿一件襯衫,所以必須脫掉衣服並將防彈衣穿在內衣上,比孃還要麻煩得多。
「孃,妳穿得下嗎?」
魁隔著門這麼問孃,聽到孃點點頭回答可以,魁倍感無奈地回答。
「妳這麼瘦真好……我穿起來有點緊,難道是我變胖了嗎?」
「我想應該是魁小姐胸部太豐滿的關係。」
魁只以笑聲回應孃的評論。片刻後,魁總算走出廁所,胸口的鈕抑看起來的確快要爆開了。
「趕快把事情搞定吧,我想快點把防彈衣脫掉啦。」
當孃和魁走出公共廁所時,等得不耐煩的球將手提袋交給魁。
「我已經把自己要用的槍拿出來了,妳用的槍太大把,到達目的地之前先放在裡面吧,別忘記拿備用的彈匣。」
「彰呢?」
魁接過手提袋,觀望四周卻不見彰的人影,球則是嘆了一口氣並用手指著公共廁所。
「還在裡面換衣服。」
「男生在外面換應該沒關係吧?」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光著身體吧?真是的……要他穿個防彈衣也推三阻四的,真搞不懂那個年紀的小鬼到底在想什麼。」
聽球說完,魁將頭往後仰看著他。
「哇……說話真像是個老頭子。」
球原本想要將視線轉向魁回嘴,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彰也在這時換好衣服走出廁所。
「真的有穿上吧?」
聽到球的問題,彰微微地點個頭。
「嗯,不然你又會念個不停。」
「槍的事就不跟你啰嗦了,防彈衣可是關係到你的性命,就算你覺得很煩,我還是要講。」
「就算穿好,腦袋挨槍還不是會小命不保。」
對於彰的反駁,球只是默默地點燃香煙,隨後環視在場的每個人並說道:
「……出發吧。」
所有人皆無聲地點頭響應,開始步行前往石神山。
不可思議的是,內心並沒有相當興奮的感覺,明明出發前還是緊張萬分,孃認為自己或許已經習慣了。這幾天碰到很多事情,不只是到元祿的香煙店取槍,然後被我論會的人攻擊,還剛好在劫持公交車的現場。短短几天內便經歷許多超乎日常的事件,這些事或許也讓自己成長不少吧?
不過,這是否能夠稱為成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孃一行人走進從山腳通往瞭望台的道路,在左彎右拐的路途中,球看向手錶確定時間。
「看來我們要快一點了。」
球對眾人說完後,便加大步伐連忙趕路。
「妳還好吧?」
彰邊走邊關心孃的情況,連續走在漫長的爬坡上絕非易事。儘管孃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不過拜最近持續晨間慢跑所賜,還不至於覺得吃力。
「我沒事,謝謝。那你呢?」
「這還算小意思。」
之後再也沒人開口說話,每個人都掛著嚴肅的神情,單調地擺動雙腳不斷前進。
孃也在此時回想起小時候遠足的記憶,石神山的海拔到底有多高?八百公尺?還是九百公尺?應該不到一千公尺。小學遠足時,孃記得先是搭巴士到途中,從停車的地點到山頂的瞭望台大約步行十五分鐘。當一行人快要接近當時巴亡停車的停車場時,球怱然停住腳步,走在正後方的孃來不及反應,整個臉撞上球的背後。
「怎……」
孃正要開口詢問,卻被身旁的魁用手捂住嘴巴,孃才掌握到周遭的情況——大約前方一百公尺處,有輛車停在先前回想的停車場里。球緩緩地屈身走向道路邊,並且窺視前方的動靜,其餘人則是跟著球,盡量往對方看不見的地方移動。
「是那些傢伙的車嗎?」
「有可能。」
雖然這裡有瞭望台,可是應該沒有人會在三更半夜觀看風景吧?再加上那是一台車窗貼著黑色隔熱紙、連車身都一片漆黑的廂型車,絲毫不像是賞夜景的普通人會開的車。
「問題是車裡的人到底是誰。」
球低聲這麼說道。對方有極有可能是棲羽親的人,如果打算在山頂進行某種勾當,派人在這裡把風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群壞蛋也太勤奮啰,不是說十一點開始行動嗎……現在才十點半而已。」
「……我們上吧。」
彰說完便準備向前衝去,球連忙把他拉回來。
「你別阻止我。既然這裡有人看守,那就表示山頂上還有其它人吧?我們再不趕快行動,孃的父親就會很危險。」
「是這樣沒錯啦……」
彰和球的對話進行到一半,魁就已經從手提袋內拿出AK步槍和備用的彈匣了。
「彰說得沒錯。既然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不硬拼也不行啦。」
「好吧,可是我們盡量不要用槍,被山頂的傢伙們聽到就糟了。」
魁一點頭,彰像是接到指令似地立刻衝出去。
「彰!」
孃也慌張地尾隨在後。當眾人接近停車場,兩個面露凶光的男人便走下車,擋住孃和彰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