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飛舞而降之劍 PHASE 02

黑暗的執勤室里,有個男子坐在辦公桌前。屏幕的光映照出一張威嚴的臉。是帕特利克.薩拉。

屏幕中的人戴著一副奇特的銀色面具,他們兩人正在通訊。

「『割喉作戰』已經布署完畢。」

不消說,通訊的另一人正是勞烏.魯.克魯澤。帕特利克沒有答腔,只是看著屏幕上這個既像心腹又像同志的人物。在通訊彼端露出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一路走來的精心布局。又或者是感受到不尋常的算計,帕特利克不發一語,動也沒動。

同時,衛星軌道上有無數的運輸艦,正將裝載著MS的大氣層突入用小型太空艙送往既定的降落地點。此外,地球上的各據點也有運輸機開始升空,肩負先攻任務的潛水母艦也已在預定地點集結待命。

遠在「plant」母國的帕特利克只消一聲令下。這些兵力就會全數出動。士兵們、司令官們,同樣都在等待那一道命令。

這時候的克魯澤,只在這個立於懸崖邊緣的男子背後輕推一把。

「……接下來,就等您的命令了。」

「——狀況呢?」

聽見長官的詢問,撒扎蘭特頭也不回的答道:「一切順利。」

「JOSH-A」的最深處有個陰暗的房間。只有極少數軍方人士可獲准進入。房間不大,像是某種控制室。前方有控制面板的儀器羅列,就位在一處偌大地底空間的正上方。這個地下空洞靜悄悄的,滿里排列了無數小碟型物體,從上俯瞰,就像是一個大眼睛。

面對這個景象,撒扎蘭特暗自微笑。

這下子,一切都將改變。

開戰以來,他們一反預料的節節敗退。都是那幫卑鄙的調整者把什麼中子干擾器射進這片純凈的大地,又將MS這種兵器帶進戰場。

那些囂張的調整者們在地球上豈敢主張什麼權利?

地球是我們的。是我們在大地上規規矩矩的進化、成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才配擁有的。像他們那種在不自然的加工下產生的怪物。不過在外表或能力上佔一點便宜而已,那又怎麼樣?真要說起來,還不等於靠作弊得到的?作弊就該改。不該存在的東西,就應該讓它回歸塵土。

不過——等著瞧吧……

沉浸在獨自的愉悅中,他看著眼下的裝置。

它們將顛覆這場錯誤的戰局。過失會被修正,一切不該存在的,終將歸於虛無。

那一刻真叫人等不及……

「——一切都將照計畫開始,照計畫結束……」

當晚霞映照的火紅天空漸漸失去光輝,為陰冷的宇宙所取化之際,阿斯蘭只是發獃似的凝視著窗外。這是尼高爾喜愛的天空景色。

太空梭比預定時刻稍晚升空。離開大氣層後,阿斯蘭才將目光從窗外移向自己的膝上。他想趁抵達「plant」之前看看許久未見的新聞。便伸手去拿行李。

剛打開行李箱,裝了捲成束的樂譜和勳章的小盒子便映入眼帘。阿斯蘭突然覺得一股氣悶。他硬撐著倉皇找出小型計算機,再粗魯的關上箱子。基拉的死令他常發生這種昏眩似的胸痛。平常能逼自己不去意識到這點,但偶爾卻仍像這樣襲來。就像揭開瘡痕後鮮血直冒那樣。

——只要想著任務就好。

這麼一來,遲早便會忘卻這根心頭上的刺,擺脫這種包覆全身的無力感吧。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那一天真的會來嗎?他會忘了自己殺死基拉、忘掉胸口這股痛,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那樣笑開來嗎?能嗎……

真要有那一天,他寧可死……!

阿斯蘭難忍疼痛的挪了挪身子,再次望向窗外。繁星清晰得教人害怕,其間的黑暗又是那樣的絕對而深邃。

每個見到他的人都只會誇他「做得真好」,要不就說些祝賀陞官的話。連素未謀面的士兵都跑來和他握手,只為了他是打倒那架難纏的「地球軍新型MS」的人。對他們來說,阿斯蘭是個英雄人物。這一點卻反而令他受不了。

他才不要用基拉的鮮血換來的勳章。要是尼高爾能夠復活就算了,否則他什麼也不要。能不當這個殺害童年好友的人就好了。為什麼大家見了就非要讚美他不可?

挨罵還舒服多了。罵說你這個殺人兇手。

就像那個少女哭著罵的——窗子上映著自己扭曲的臉。看起來好像快要窒息而死了。

就在此時——前方的黑暗中有一個閃光。

——什麼東西……?

阿斯蘭反射性的不去直視它。但見那個光點划過星間,漸漸接近——再定睛時,它已和太空梭擦身而過。

——MS?

阿斯蘭忘了剛才的晦暗思緒,探出身子。在那瞬間的交會,像一顆流星般朝他剛才離開的那個藍色行星飛去。有好一會兒,他將額頭貼在舷窗上,像個小孩子似的緊追著機影的殘像,覺得那一瞥就像個鮮明的夢境。

「不要嘛……!我不要!放開我!」

芙蕾尖叫著,幾乎是被娜塔爾拖著從通道另一頭走來。瑪琉帶著沉痛的心情等待他們走近。

以瑪琉為首的乘員們,整齊的排在「大天使號」鄰近艙門的通道兩旁。他們在這兒歡送即將離艦的同胞們。

「艦長!為什麼只有我……?」

芙蕾淚眼婆娑的說著,瑪琉的臉上籠過一絲陰霾。這是個依賴心強的女孩強烈抗拒與同儕分離的表示,這點是可以體會的。況且此後等待她的,將是被軍方當做宣傳手段的利用的命運。雖然瑪琉以為,比起暴露在槍林彈雨中,那樣的差事更適合她,但她本人難免慌張。

「別再鬧了!」

像在教訓一個使性子哭鬧的小孩,娜塔爾厲聲叱責道:「這是總部的命令!你只能服從!」

芙蕾仍然不能接受,只好以求救的眼神看著瑪琉。瑪琉嘆了一口氣。

「……就是這麼回事。總部的命令,我也愛莫能助……對不起。」

芙蕾露出了彷佛不敢置信的表情。但事實就是事實。身為軍人,他們理應服從任何調任命令,身為艦長的她沒有權利過問。

「要是你有異議,我想應該能向人事局提出吧……」

瑪琉提個建議,卻馬上被娜塔爾冷冷否定。

「不可能受理的。」

芙蕾終於知道已經沒有退路,環顧四周想尋求最後一點幫助。看到賽伊正愕然的觀望著,她的眼神也流露出不舍。

「芙蕾……」

賽伊喃喃道,表情也同樣複雜。

就在時,娜塔爾將自己和芙蕾的行李放在地上,嚴整的行舉手禮。

「艦長,我走了。」

瑪琉回禮。

「……這段時間謝謝你了……芭基露露中尉。」

「哪裡……」

面對這一刻,即使是娜塔爾也顯得有些離情依依。瑪琉也覺得胸口一熱。她們這一路上發生過無數的衝突,卻是多次仰賴她冷靜的判斷才得以渡險,否則一行人絕不可能平安到達這裡。

「希望……還有機會見面。不是在戰場,而是在別的地方……」

瑪琉半感嘆著道出這個心愿,在現實點看來不過是個夢想。娜塔爾答道:「若是戰爭結束後,應該有可能。」

聽著她有稜有角的措詞、不合襯的語調里隱含的願望,瑪琉不禁微笑。

「是呀……」

想像在終戰後,自己和脫離軍人身份的娜塔爾重逢的情景,多少感到一絲寬慰。希望能有這麼一天……

「……她就拜託你了。」

瑪琉看了芙蕾一眼。這句話就像是道別的句點,娜塔爾便拿起行李,另一手抓住芙蕾的手臂。芙蕾被半拖著,臨走之前仍依依不捨的望著賽伊,賽伊也幾乎要跨出步伐追上去,只不過終究忍了下來。小鳥飛來停在他的肩上。

少年和少女無助的互望著,漸行漸遠。直到最後,他們之間的心結仍然沒有消解。

接著站在瑪琉面前的,是那名高個子的MA駕駛。

「我看我也去講講看好了……」

斜戴著不習慣的制帽,穆聳肩說道。

「——跟人事局啦。」

瑪琉微微一笑。

「好像不會受理哦。」

「但也不是像這樣,選這種緊要關頭叫我去干教官吧。」

穆的調任地是加州的軍官學校。上級居然要他在那裡執教鞭。在前線的戰鬥駕駛中,幾乎是唯一能在實戰與MS抗衡的他——叫這種人從現役退下,真不知道上級在想什麼。瑪琉心裡也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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