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交錯的視線 PHASE 01

資材可以從迪歐奇亞馬上調來,只是

曼德?艾維斯說著,抬眼朝母艦一瞥,臉上又是一陣黯然。塔莉亞?庫拉迪斯也隨著他仰頭望去,神情中寫不盡的疲憊。

塔吉斯港馬爾馬拉沿岸的一處小港中,停泊著幾已體無完膚的智慧女神號。無數激戰在它光滑的外殼刻下傷疤,艦首附近的損壞尤為嚴重,光只是看都令人不寒而怵。

艾維斯察覺塔莉亞的表情,繼續說道:

畢竟是在唐懷琵發射的前一刻才艦首的受創當然不輕。這一次真的要多花點時間才能修復了。

是呀!

可是,船體的操作可以修補塔莉亞消沉地望向碼頭的一角。棧橋上排著一個個由智慧女神號運下來的黑色屍袋,裡面裝的都曾是她的部下,如今卻已成冰冷的屍體。生命是再也無法挽回的。永遠不能。

帶著幾許憤慨,塔莉亞嘆了一口氣。

總之,還是拜託你趕一趕了說來說去老是這個,不好意思。

她勉強擠出一絲苦笑,聽見艾維斯回以一個可靠的答覆。

不會。我明白的,艦長

塔莉亞總是給這位技術主任出難題。但見他表現得十分體諒,對此刻的她來說,猶如困境與哀慟中的一份救贖。

與奧布、地球聯合軍在達達尼爾交火的這一場海戰中,智慧女神遭受的損傷極為慘重。倘若是與敵軍正面衝突而造成的,那倒還說得過去,塔莉亞願意向死去的士兵致歉,承認身為指揮官的自己力有不逮。然而,他們卻不是被敵軍射殺的。

回想起那架突然降臨戰場的MS,還有那艘以天使為名的白色戰艦,塔莉亞實在沒辦法遏抑心頭那股苦澀。它們宛如來自天庭的仲裁者,對著她的母艦開火。她知道對方和奧布有淵緣,而那一擊阻止了唐懷瑟的發射,也有挽救奧布艦隊的意圖。當然,若是能就這麼把他們當成敵人,塔莉亞或許就不會這般怒火中燒;矛盾的是,假使真是如此,智慧女神號肯定已全艦覆沒。

不過,自由和大天使號的炮口也同樣朝向奧布軍發射。不知他們是在什麼動機之下介入戰鬥,敵我不分的發動攻擊讓兩方都受到最低限度的損傷

躺在那兒的士兵們便死在這樣一群人的手底下。這些與敵兵博命、為了護國而自願投身軍旅的人們竟不是光榮的馬革裹屍,卻是橫死沙場啊!

與趕工中的技術班成員告別,塔莉亞走在棧橋上,不由得緊咬嘴唇。

海涅?威斯坦弗斯的遺物就暫由我方點收了。再會。

阿斯蘭等人看著廂型車的後門關上,後車窗露出半個大箱子。箱子里裝著海涅的私人物品――制服、便服、他受聽的音樂、書籍和家人的照片等,都是阿斯蘭親手收進去的,每一件都令他在心中揣想起故人的種種。

――啥?你沒聽過這首歌啊?――對哦,那是我母親,漂亮吧?――好哇,那這就先借你聽好了――

如果海涅還活著,他們將來也許會有這樣的閑聊,但如今這些想像忽地在腦中浮現,阿斯蘭只覺得那份心情真教人難受。相處的時光雖短,海涅脾氣性格已經在他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了。

要是有更多時間

汽車發動,阿斯蘭和智慧女神號的戰鬥駕駛員們一齊敬禮目送。他們來此將海涅的遺物交給基地的專員,由他們代為送回給家屬。真、雷和露娜瑪莉亞在他身旁一字排開,也以凝重的表情目送車子駛遠,直到它完全看不見了才肯放下手。他們默默轉身,往智慧女神號走去。

都是那些傢伙害的

茫然走在返艦的路上,阿斯蘭聽見一個低語,於是反射性的朝那人看去。

要是沒有那幫人莫明其妙地來搗亂,海涅也不會!

是真在低聲咒罵。他口中的那些傢伙,卻是阿斯蘭最親近的人們。阿斯蘭不由得扭過頭,不去看他。

――基拉!

白色的機體伸展著十枚機翼,那身影仍然歷歷在目――連同海涅的古夫烈焰型被它硬生生切除武裝的那一幕。

真越說越生氣,聲音也越來越大。

他們到底搞什麼鬼?――什麼阻止戰鬥!那真的是大天使號和自由嗎?

他一面怒罵,一面瞪向阿斯蘭,那雙紅眼睛裡正燃燒著悲憤與憎恨。面對他的責難,阿斯蘭無從反駁,只能一個勁兒的沉默,這讓得不到回應的真更加惱怒了,氣得一掌打在登艦梯的扶手上。

真罵完便跑走了。露娜瑪莉亞追上去,同時還朝阿斯蘭的臉色瞄了一眼。雷則像往常那樣不慌不忙,先向阿斯蘭敬一個禮,然後才快步跟著兩人消失在登艦門後。

真會沖著阿斯蘭出氣,也是無可奈何。只因為他仍在內心深處愛著奧布,所以格外不能容忍:

曾經堅決地秉守中立的祖國,怎麼可以就此變節?

不見容的,還有對奧布見死不救的阿斯蘭。你在那裡做什麼?――當時,真用這句話向留在奧布的阿斯蘭挑釁,可是當阿斯蘭恢複扎夫特軍籍,他卻又表現出那樣的抗拒。這其中的情緒轉折,阿斯蘭至今才明白。

真私心希望有人能駁斥他對奧布的否定,最好是由阿斯蘭或卡嘉利來證明奧布走的是一條正道。偏偏阿斯蘭――在真的眼中――放棄了奧布,來到扎伏特,真的失望便轉移到阿斯蘭身上。

事情恐怕就是這麼回事吧。雖然照這麼看來,真也沒察覺他自己真正的心情,可是――

――那真的是大天使號和自由嗎?

阿斯蘭靠在登艦梯邊,低下頭去。他自己都想這麼問。

那就是卡嘉利還有基拉干下的好事?真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害海涅?威斯坦弗斯――那個爽朗而又富朝氣的好人命喪沙場?

又一次?

那個在戰場上消逝的童稚笑容,和海涅的笑臉重疊了。

尼高爾?阿瑪菲只在這世上停留了十五年。那個愛好鋼琴、性情溫柔的少年,也是因為基拉而斷送了生命。

可惡!

阿斯蘭不由自主地在扶手上捶了一拳。

怎麼辦?發生這種事根本是錯的,海涅不該死的。如今他的死換來自己的存活,那麼,為了海涅,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俯下的視野一角有個東西在閃光,是FAITH的徽章。

你願意服從自己的信念,始終堅守,也願意在必要的時候為它奮戰,不是嗎?

獲授與這枚徽章時,議長親口對他這麼說過。

孰戰與否阿斯蘭心中躊躇,不久便抬起頭。

啊?你要去那艘戰艦?塔莉亞皺起眉頭,看著站在辦公桌前的阿斯蘭。他剛剛來到艦長室,劈頭就請求離艦許可。他的離艦事由,竟是為了尋找日前交戰過的大天使號――

阿斯蘭點點頭,臉上流露出決心。

是。我想您也知道前次大戰時,我曾在雅金?杜威與那艘大天使號一同對抗扎伏特軍。

他的話令塔莉亞興心中一驚。這是阿斯蘭頭一次親口承認這個事實。在雅金?杜威之戰中,阿斯蘭和某一派人士共同促成扎伏特與聯合軍停火。這雖不是官方認可的版本,但任何一個對內情有某種程度了解的人都相信這個故事。而今,其中一個締造此傳說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塔莉亞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這個事實。

這個大人物卻以愁苦的表情說道:

那架MS――自由的駕駛員、大天使號上的乘組員,還有當時自稱是奧布代表的人恐怕都是我熟識的人

是了。站在阿斯蘭的心情去想,他會想找大天使號也實屬自然,只不過,他是懷著什麼意圖去找?――塔莉亞帶著幾分警戒心,打量著少年認真的表情。

阿斯蘭好像一點兒也沒意會到她眼神中的意味,仍只是熱切的說:

所以,我更不能體會他們的作為――應該說,我無法接受。

這倒也是我也這麼認為

塔莉亞自己也對大天使號的行動感到憤慨與疑惑,但她和阿斯蘭不同,她既不認識那些人,當然也談不上信任與否。

他們的目的一定是希望奧布軍停止戰鬥、撤退。可是,若要達到這個目的,也不必――我認為還有別的方式,他們根本不必造成那樣的犧牲!

阿斯蘭恨恨地罵道,雙拳緊握。他也同樣滿腔怒火,或許甚至比塔莉亞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大抵來說,越是自己熟知的人,犯錯時往往令自己受傷越深。

他們也許有所不知,也或許是有的誤解

阿斯蘭思索著沉吟,臉上滿介擔憂與認真,坦誠不阿的心境表露無遺。

當然,我想司令部和祖國也會有所行動,不過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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