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陸奧血煙慕情 第二章 訣別 平泉~江刺~膽澤

第二章訣別平泉~江刺~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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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

光是今天就不曉得回絕了幾次,但這個男人可真是糾纏不休。

在京都一定也是以這副德性勾搭女子吧。夜鳥子心中如此確信。

走在前方的求道停下腳步,突然轉過頭來,咧嘴一笑。

「別這麼說嘛。跟俺搭檔吧,小夜鳥。」

「噁心死了,別那樣叫我!」

夜鳥子臭著臉,加快腳步追過了求道。

「是、是~謹遵吩咐……」

嘴裡雖然這麼回,但求道看來根本完全沒學乖。

一個不留意,他又走到身旁來嘿嘿傻笑著,絮絮叨叨地朝她說個沒完。

不過這輕佻的模樣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傢伙真是那天晚上不顧自己受傷,也拚命想救孩子的那個男子嗎……

當時自己竟瞬間感到這男人相當了不起,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抬頭望了望比自己高兩個頭的壯漢臉上那單純的笑容,夜鳥子短短嘆了口氣。

從在藏王與傀儡渡一戰後,已過了二十天。小太郎要恢複到能一個人走動,也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他們是在那之後才出發的。

求道所言不假,他的確很擅長治療傷口。製作副木、煎煮藥草,約十天之內,村民們的傷勢也幾乎全被這男子一個人給治奸了。

就連附近都聽說了求道的醫術,毫不相關的傷患和病人前來造訪,他也不厭其煩地全包了下來。托他的福,溫泉小屋轉眼問成了現成的診療所。夜鳥子也因而被迫從早工作到晚,最後還落得……

——吾竟然……被誤認為是這男人的老婆……

不管她再怎麼否定,依然無法澄清。直到第三天左右,根本已經累到懶得解釋了。

反正也不會一直在這兒過日子,陪著玩辦家家酒也挺有趣的,她心想。

她混在村姑當中,有生以來第一次打掃、洗衣和燒飯。雖然沒有任何一項能做好,但王少每樣都比『斬鬼』要來得有趣多了。而在這其中,女子們稱讚求道的話語,雖然或許有大半都是奉承,仍不知為何令她感到十分高興。

只有一件事令她感到不悅,那就是求道法衣上那些難看的碎布又增加了。村姑們半開玩笑似地爭相把布縫了上去。由於難得有和尚自京都來訪,也或許作為祈求消災解厄的護身符吧!

總而言之,那今夜鳥子莫名地感到不高興……

代替治療費拿到的報酬,大部分都是食物,天天都能吃飽喝足!

日暮後則是溫泉修行!還從求道那兒學會了蛙式泳技。

在這男人身旁,式神們不知為何特別安分,每天晚上都能睡得很好。

她也拿到了換洗的衣服,其中還有女用服裝,今天穿的就是其中一件,是求道說最適合她的青綠色小振袖和服。

村民們都十分親切,也挽留他們在此生活。

——這樣也不錯呢!

她只感到瞬間猶豫。但,這也只是個旅途當中所做的夢罷了。

幸而被傀儡渡附身的村民,都不記得當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只有小太郎依稀有些印象,不過倒也在跟求道聊過之後釋懷多了。但要是得知她身上的秘密,任何人都會逃開。至今也發生過數次,肯定沒錯。

——啊,也倒有個沒逃跑的遲鈍傢伙。

夜鳥子再一次抬起頭,瞄向走在她身旁的求道的側臉。

這張臉真是愈看愈邁遢。不過,吾就一輩子記著這張臉吧。再怎麼說,這傢伙都是吾最初也是最終的丈夫……雖然是胡亂被湊合著玩兒的。

夜鳥子心中自嘲著,感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

兩個人悠閑地走在北上川沿岸的街道上。

道路相當寬闊,因此路上的行人也顯得稀少。不過要是發生什麼大事,數千隻馬匹便會從這兒朝主都平泉疾馳而去。這條道路大概已有如此的規劃吧!

與道路上的靜謐相反,水路倒是挺熱鬧的。在冰雪已融水面上升的河道上,到處都看得見載滿貨物的船隻,絡繹不絕地往來行駛著。

昨夜在平泉留宿一晚,本來應該還能走更多路的,不過求道說難得來了,想四處參觀,只好陪著他一起逛逛。

不對……先說要逛街的人,或許不是求道呢!

平泉的規模比京都略小。但卻是個比京都還美、充滿活力的城鎮。商店櫛比鱗次,不知是否為宋朝進口的貨物,商店裡販售著許多珍稀的物品。

其中最令夜鳥子感到驚訝的,是中尊寺與毛越寺,富麗堂皇得幾近於極樂凈土,就算在京都也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庭園。

由此也顯示出治理這片北方大地的奧州藤原家所擁有的過人魄力。

昨夜寄宿在一間名字有些複雜的寺院中。在那嚴禁女子出入的地方,求道堅稱吾是男兒身,就連那位看似嚴肅的住持也禁不住苦笑。

等待黎明到來,便從平泉出發,目的地是一處名為江刺的城鎮。傳聞那兒聚集著許多從京都逃往北方的葛城一族,吾之旅程也將在那兒結束……

大約在上午時分便會抵達吧!跟這麻煩的傢伙相處的時間大概也只剩一小時了。

「吶、你說有親戚住在江刺,他們真的會收留你嗎?」

「畢竟同是流著葛城之血的人們。」

求道轉頭望著夜鳥子問道,但她仍朝向前方回答。

靜默片刻,這次換求道轉開了視線。

「哎、可是啊……你……因為偷了源氏的守護太刀,而遭到通緝……」

「哼,這你就不懂了。鬼切與蜘蛛切這兩把刀,原本便是屬於吾之一族。」

夜鳥子瞪著求道,但他似乎對此渾然不覺。

「思?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斬斷茨木童子的手、討伐土蜘蛛一族的蝴蝶、取下酒吞童子首級的,都是吾葛城一家之猛者。只是,這些功績與那兩把太刀被源賴光給一同奪走了。」

被求道這麼一問,夜鳥子無意問說了出口,但話才說完馬上就感到後悔。

就算是求道,也不可能相信這些事吧:不過……

「喔,原來如此啊,還有這種內幕。」他如此回道。

「……你還真容易相信啊!」

「咦?啊,因為俺相信小夜鳥呀!」

無視於目瞪口呆的夜鳥子,求道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

「不過啊,那麼古早的兩把刀為什麼現在才……?」

「現在『才』的是那個賴政!不知道他在怕什麼,似乎打算對葛城家滅口。再怎麼說,敵人可是源氏,正面交鋒不會有勝算的。託了他的福,吾等一族無地容身,只能凄涼地分散於全國各地。」

「那個老頭在平治之亂中立了功勞,現在可說是獨傲群雄啊。總歸一句,就是盯上了源氏統領的寶座吧。啊,原來如此……為了撇清關係,你們這族才遭到犧牲……哎,真是無妄之災。」

求道的口氣顯得相當輕鬆。或許是因此被帶動,夜鳥子變得比平常多話。

「光是逃跑實在太令人火大了,於是就以奪回了鬼切和蜘蛛切的行動,向他道別。要是得知這兩把刀回歸了,葛城一族的人們會很高興的!!」

夜鳥子對自己說出口的話感到心跳加速。從住慣的京都被逐出,感到意志消沉的族人們,看了一定也能重拾當時的榮光。她心裡這麼想著。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求道如打呵欠般回應的這句話,使得夜鳥子掛在嘴邊的微笑隨之消失。

——這話是什麼意思?在夜鳥子這麼問之前,求道先開了口:

「話說,那兩把太刀是藏在哪兒啊?」

「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你是……」

——源氏的人嗎?

或許硬是咽了下最後那一句話,使夜鳥子感到莫名焦躁。

在她耳畔,求道厚臉皮卻又羞赧似地低語:

「那是因為啊,俺想知道關於小夜鳥的所有事情嘛☆」

「……別、別這樣,吾說過要你別這麼叫了。」

身旁求道的氣息,令夜鳥子耳根子一熱,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句話。

「是、是~不過,夫妻之間是不該有秘密的吧!」

夜鳥子猛然甩開他厚臉皮地搭在肩上的手。

「什麼時候!?在哪裡!?誰跟你啊!!少胡說了!!」

夜鳥子連臉頰都開始發熱了。那是出自於怒氣或害羞,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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