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話 四疊半的自虐代理代理戰爭

直到大學三年春為止的這兩年間,我可以斷言自己沒有做過任何一件有實際意義的事情。健全的異性交往、精進學業、鍛煉身體之類的,這些為了成為有用的社會人才的一切準備都與我擦身而過,卻被異性孤立、荒廢學業、身體衰弱這些讓人避之則吉之物糾纏上了,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責任一定要追究到底,但是,責任又在誰的身上呢。

我並不是生來就是這幅德性的。

剛生下來的我,是純潔無垢的化身,我想嬰兒時代的光源氏大概也是這般招人喜愛的。傳言說我這毫無邪念的笑容使得家鄉的滿山遍野都沐浴在愛的光芒中。可如今又變成什麼樣子了,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時,只有滿腹的憤恨。為什麼你現在會變得如斯不堪,這是在跟現在的你算總賬嗎?

也有人說,現在還年輕,人只要想改變就一定能改變。

世上有怎麼可能會有如此荒謬的事情!

常言道三歲定八十,今年二十又一了,再過不久,我就是一個經歷了1/4世紀的大好青年,事到如今說什麼改變自己性格這樣無謂的努力還能怎麼樣?強行去扭曲這個已經是完全屹立於空虛的性格的話,最多也只會嘎巴地折斷了。

即使現在強行改變自己,人生也絕不會變得美好,這是一個必須正視的事實。

我是堅決不會閉上眼睛自欺欺人的。

不過,這樣的我連自己都覺得有一點點的不堪入目。

這份手記的主要人物是我,而次要人物,是樋口師父。而夾在這兩個高貴的人之間的,是擁有一個矮小靈魂的配角小津。

首先,關於我的情報。我是一個有氣節的三年級學生,這點無需多言。不過為了方便讀者,姑且描述一下我的為人。

試著在京都的街上,例如是河原町的三條向西,悠然地在商店街上閑逛吧。春天的周末,街上行人很多很熱鬧。一邊走,一邊看看特產商店或者立頓茶館,突然就會出現一個惹人眼球的黑髮少女迎面走來。就好像世界上就只有她周圍的一片空間是閃亮的。她那一對冰冷的美目的視線,停留在了旁邊走過的男性上。這位男性大概二十多歲,濃眉大眼,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不管從什麼刁鑽的角度看過去,沒不能發現任何缺陷,一張完美而智慧的臉。約高1米8,骨格結實,但沒有散發一絲的野性味道。悠閑地走在路上,步伐穩重。集優秀的品質於一身,略帶合適的緊張感。嚴於律己,說的正是這樣的人。

老實說,我倒希望這位男性正是我自己。

這只不過是為了方便讀者而已,我絕對不會自吹自擂,說些什麼女高們看到我嘎嘎亂叫,作為代表從學長手中接過畢業證書之類無恥的言論。所以,希望讀者們就把我所描述的那樣作為我的形象映進腦海里,守護這個形象。

不過,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心意。

接下來,要介紹樋口師父。

我住在下鴨泉川町一個叫「下鴨幽水庄」如九龍城般的宿舍的110號室,而他則住在樓上的210號室。

直至三年級五月底那個突然的分別為止的兩年間,我一直從其為師。拋棄學習而刻苦修行的結果是,完全沒有學到有用的東西,作為一介人類,該提高的不但沒有提高反而降低。

據說,師父是八年級生。長壽動物身上會有一種神秘的氣息,而在大學裡呆久了的學生身上也帶著神秘的氣息。

他那茄子般的臉總是掛著安詳的微笑,給人一種高貴的印象。不過下巴留著鬍渣。總是穿著深藍色的浴衣,到了冬天就會在外面披一件老式的夾克。就那樣的打扮,瀟洒地在咖啡店悠然地喝著cappuo。沒有電風扇,所以他知道100個在炎炎夏日裡可以免費乘涼的地方。頭髮打卷得只能用異想天開來形容,就像是颱風在前輩的頭上著陸似的。吸煙。經常是想起來了才會去上學,都到這種地步了,不管取到多少學分也沒用了吧。照理說他一個中國辭彙都不懂,但是與同住一棟樓的中國留學生們關係很好。曾經,還看見一個女留學生給他剪頭髮。從我那借去了JulesVerne的「海底兩萬里」,過了一年還不還我,還在慢悠悠地讀著。房間里放著我送的地球儀,上面扎著可愛的別針,後來我知道那是用來表示潛水艇Nautilus號當前位置的。

前輩他也不做什麼事情,只是堂堂正正地專心一志生活。可以說是以驚人的自律性來維持著紳士風度,也可以說是無可救藥的白痴。

最後要來介紹小津。

小津跟我同年級,即使所屬於工學部電氣電子工學科,但他討厭電器、電子、工學。一年級結束的時候,應該取得的學分以及成績都驚人地低空掠過,以致是否要被開除大學學籍都非常危險,而其本人卻絲毫不在意。

討厭蔬菜,只吃速食食物,臉色難看得像是來自月球背面的人。假如走在夜路與其碰面,十人中有八個人都會以為遇上妖怪了,而剩下的二個人則認定他就是妖怪。欺軟媚硬、任性、傲慢、懶惰、天生的魔鬼、從不學習、沒有自尊、把別人的不幸來下飯可以大吃三碗,一點值得讚美的地方都沒有。假如我沒有遇上他的話,我的靈魂大概會更加純潔吧。

回想起來,一年級的春天,成為了樋口師父的弟子,不可不承認那本來就是錯誤的決定。

當時,我還是一年級新生。已經落花長葉的櫻花樹在我眼裡是那麼的青翠,那麼的颯爽。

新生在大學校園裡散步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就會收到一大堆的傳單。當我手裡抱著的傳單已經遠超我的情報處理能力時,已經是黃昏了。傳單的內容各異,而我感興趣的有以下四個。電影協會「禊」、異想天開的「收弟子」傳單、軟球協會「本若」,還有秘密機關。不管是哪個,都透出一股濃濃的奇怪的味道,都是通向未知的大學生活的大門,我的好奇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我以為不管選擇哪個,都會開啟有意思的未來之門,實在是無藥可救的白痴。

課程結束後,我來到了大學的鐘樓。這是各個社團招募新人的地方。

鐘樓周圍是滿懷希望的新生們和正伺機捕食的各社團招募員,好不熱鬧。就在現在,就在這裡,無數個通往幻之至寶「薔薇色的CampusLive」的入口正敞開著。我半清醒地在其中徘徊。

首先出現在我眼前的,是電影協會「禊」的數名學生,他們拿著看板,引導新生們去參加新生歡迎放映會。不知為什麼,我對他們的呼聲無動於衷,在鐘樓前打轉。一邊走一邊仔細端詳手中的一張傳單。

上面用大號字寫著「招收弟子」。

「其千里眼能在祗園的人群里找到你的意中人,其地獄耳即使是櫻花飄落到水渠上的聲音也能聽到。神出鬼沒於京都市內,自由往返於天地間。神州大地無不識者,無可懼者,無不從者。此人乃樋口清太郎是也。來吧,身懷仙才的年輕人。四月三十日在鐘樓前集合。聯繫電話:無。」

世上奇怪事本不少,不過能怪異到這種程度的傳單還沒見過。不過,我想鼓起勇氣,飛進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來鍛煉自己的膽量,為將來光輝的未來做好準備也不錯。雖然有上進心並不是什麼壞事,不過搞錯了方向的話可以大大不妙了。

當我定神看著這張傳單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聲「汝」。回過頭來,身後站著一個怪人。大學校園內,居然還穿著深藍色的舊式浴衣,叼著香煙吞雲吐霧,像茄子一樣的長臉上散布著一些鬍渣。看不出來究竟是不是學生。毫不浪費地展現著他天生的異樣,卻又散發出一種莫名的高貴感,笑嘻嘻地反而讓人覺得有點可愛。

他就是樋口師父。

「看過那張傳單了嗎?我正在招弟子呢。」

「招什麼弟子?」

「嘛嘛,別太性急一下子就直入正題。這是你的師兄。」

師父旁邊站著一個男人,一臉不祥的令人十分不快。我想只有敏銳的我才能察覺到他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我叫小津,請多多指教。」他說。

「雖說是師兄,不過也是早了15分鐘而已。」

說著,樋口師父就哈哈地笑起來。

接著,就帶著我們去百萬遍的小飯館吃了頓。師父請我吃飯,就僅僅只有這一次而已,之前沒有之後也沒有。我不習慣喝酒,這次喝得太過興奮了,因為得知樋口師父也是跟自己一樣住在下鴨幽水庄而變得十分投契。就那樣到了師父的四疊半里,之後與小津、師父三人展開了不明所以的討論。

小津開始的時候站在枕頭邊像死神般很少說話,慢慢地就開始發表他的乳房論了。我們就眼中看到的乳房究竟是真品還是贗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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