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zbszsr@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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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是發生在列國交戰、天下播亂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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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者真庭蝙蝠才能卓絕,乃是真庭里中有口皆碑,只可惜性子有點兒問題。傲慢野蠻,陰險邪惡——樣樣皆無;正好相反。
蝙蝠毫無野心。
亦無目的。
無欲無求。
亦無成就霸業的豪情壯志。
他素來謹守本分,唯命是從,可謂忍者的典範。
雖然優異,卻缺乏魅力。
雖然傑出,卻平淡乏味。
這就是真庭蝙蝠。
然而他並非古板迂腐之人。他通情達理,詼諧風趣,與他結交共事十分暢快。
他不好爭功奪利,有舍己成人之風。
這樣的人在特立獨行者眾的真庭忍軍之中,可說是極為罕見;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成了真庭里中扛大樑的忍者之一。
但他本人卻毫無自覺,可說是唯一美中不足之處。
「我啊……」
蝙蝠曾對一位弟兄說道。
「生來便是當小卒的料子。倘若有人能替我決定目的,發落差事,該有多輕鬆啊!哪條律法規定自己的生存之道及人生得由自己決定才行?如果有人比我更能將我的忍法及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交給他指揮統籌,豈不甚好?即便不能,我既已託付予他,便不會有半句怨言。」
如此這般。
這番話若是市井小民來說倒也罷了,偏生說這話的竟是真庭里中名列前茅的高手,才教人傷腦筋。說歸說,真庭里中的人仍抱著樂觀的期待;真庭蝙蝠年歲尚輕,少不更事;待日後他多加磨練,定能漸漸培養出與他實力相當的自覺。
然而——
日子一天天過去,真庭蝙蝠依然毫無自覺——此時正好是真庭里計畫改制易法,不再由單一首領統領全真庭忍軍,而要改立十二首領,各司其事之際。
◇ ◇
「啊,我可找到你啦——原來你在這兒啊?蝙蝠。」
真庭里郊外的雜木林里,有人對著倒掛在一棵枝葉茂盛的樹上打吨兒的真庭蝙蝠如此說道;那人便是真庭狂犬。
她一副女童樣貌。
全身刺青。
聞言,蝙蝠微微睜開眼睛——視野之中映出了狂犬顛倒的身影。
「——幹麼?」
蝙蝠不快地答道。
其實他並非不高興,只是想睡而已。
「我在睡覺,別吵我。」
「要睡回家睡吧——雖然你名叫蝙蝠,也用不著這樣睡啊!」
「村子裡亂成一團……」
咻!
蝙蝠放下勾著樹枝的腳,在空中轉了半圈落地。
「大伙兒吵吵鬧鬧的,害得我睡不著。」
「嗯,那倒是。」
狂犬苦笑。
對蝙蝠來說,這事一點兒也不好笑——不過他知道他的感受對於狂犬而言只是他人瓦上霜。
「把首領人數增為十二人——這種餿主意究竟是打哪兒來的?這麼一搞,指揮系統豈不大亂?組織不成組織,規律也形同虛文啦!」
「組織,規律。沒想到這些字眼會從你嘴裡吐出來。」
狂犬笑道:
「唉,想必鳳凰有他的考量。」
「你不反對嗎?搞不好真庭里的歷史會因此改寫呢!你向來最珍視真庭里——」
「形式並不重要。」
也不知狂犬說這話是否出於真心,只見她聳了聳肩,說道。
「再說,我只是諫官——現在真庭里作主的畢竟是鳳凰。既然鳳凰認為要在戰國亂世生存下來唯有改制易法一途,我自然沒反對的道理。」
咱們和相生忍軍之爭也越演越烈了——狂犬又續道。
蝙蝠啐了一聲。
「你說得倒輕鬆——若真要立十二首領,鐵定算上彌一份;到時你就甭想和現在一樣以觀察者自謝,當你的諫官了。」
「到時也只能乖乖認命啦!……話說回來,你不也一樣?蝙蝠。」
「…………」
不錯。
指揮系統大亂,組織不成組織——真庭蝙蝠可不是會擔心這種事的憂國憂民之士。他雖然謹守規律,卻不重視規律;他只是個奉命行事的忍者,雖有意志,卻無目的——這便是真庭蝙蝠的性格。
螞蝠掛懷的是——
倘若真要分立十二首領,他勢必成為其中一人。
「現在的首領鳳凰自是不消說……你、食鮫、螳螂和海龜應該也是篤定入選吧!剩下還有誰呢——」
「我覺得首領要有首領的格局——而我沒那種格局。我是當小卒的料子。」
「只有你這麼想——大伙兒都在等你成長呢!當然,我也一樣。」
狂犬說道。
她的外貌看起來雖然比蝙蝠年少許多,語氣卻老氣橫秋。
不愧是真庭里的觀察者。
「那就等我成長以後再說吧!每個人都認定我會當上首領,煩死了。」
由於這個緣故,蝙蝠根本無法在家裡睡覺。
因為前來造訪「十二首領人選」蝙蝠的人絡繹不絕。
「人只要有了責任,就會改變——即便是忍者也不例外。形式並不重要,不過由形入里卻挺重要的。」
有了形,自然就成格局——狂犬如此作結。
狂犬這番話沒有惡意,但卻有種巧言詭辯的味道,令蝙蝠打從心底厭煩。他為圖清靜,才藏身於雜木林中,卻被狂犬給找到了;看來此處不再是安眠之地了。
「……所以呢?」
蝙蝠說道。
「你到底有何貴幹?狂犬。」
「咦?」
「你找我——應該有要緊事吧?」
「哦,不——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居然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來打擾我的清夢?蝙蝠本想這麼罵上一句,但轉念一想,和狂犬計較這些小事也沒用,便打消了念頭。
「廣場有好戲可看,我是來邀你一道去湊熱鬧的。」
「好戲?」
「你認得春蟬吧?」
「嗯……」
真庭春蟬。
雖然不及蝙蝠與狂犬,但在真庭里中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真庭里不大,只要有出眾的才幹或特出的行止,轉眼間便會名播鄉里;換言之,真庭春蟬擁有兩者之一,又或兩者兼備。蝙蝠和他雖無直接交流(至少不曾共事過——只要共事過一次,蝙蝠絕不會忘記),卻聽過他的名字。
見了他應該認得出來。
「聽說他是個名利客?」
「是啊!所以他自然是虎視眈眈,欲爭奪十二首領之位了——至於他夠不夠格嘛,老實說,我覺得是一半一半。」
「他的人格有問題?」
「要談人格,大伙兒都有問題——真庭忍軍本來就儘是些特立獨行之人,毫無同儕意識,只問成果。再說——正如我方才所言,人只要有了責任,就會改變。」
當然,我是說或許。這回狂犬又加上這麼一句。
狂犬滿面笑容。
她向來以真庭里觀察者自居,想必比蝙蝠更加了解真庭春蟬。
「……所以呢?春蟬在廣場做什麼?」
「試演新忍法。」
狂犬說道。
「大概是想顯露自己的本領,好爭取十二首領之位吧!他和你我不同,要當上首領,得再加把勁兒——」
「所以那個新忍法便是他加的『勁兒』?」
蝙蝠沉吟起來。
蝙蝠壓根兒不想當什麼十二首領,卻又由不得他推辭,所以這陣子一直是一個頭兩個大;但是卻有人如此巴望著當首領,實在是諷刺至極。
雖然蝙蝠不能和他交換,卻不由得想道——
既然他想當,讓他當又有何妨?
「那——他的新忍法又是什麼玩意兒?」
「怎麼?你有興趣啊?」
「別說傻話了,我是看你希望我問,我才問的。」
「唔……」
狂犬似乎不知如何形容才妥當,面露迷惘之色。
「該說是遁地術的變形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