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章 綻放於荒野之花 第五章 選擇之夜

卡那齊等人來訪後的隔天晚上,米莉安睡得很不安穩。

明明過去從未有過想睡卻睡不著的經驗,可是自從到斐金家之後一切都亂了。明明是為了獲得力量而來到這裡,但這幾天理所當然的平和日子甚至讓她快忘了戰鬥的方法。猶如要失去慣用手的恐懼感,緩緩的壓迫心頭。

米莉安心中浮現詩人和卡那齊離開時的背影,她睜開雙眼。

(什麼?)

將手放在胸前,感覺得出自己的心跳加快許多,察覺到一股奇妙不安的米莉安從床上坐起身來。她穿著睡衣走下床、靠向窗邊,解開木窗的複雜鎖打開窗戶,涼爽的夜風拂著米莉安的臉龐。

(風停了。)

雖然有著一定程度的差別,不過風一向都在流動。現在卻完全停了。從靜得嚇人的黑暗深處,傳來柔和清脆的聲音。

米莉安。

空!?怎麼了?

米莉安從小小的窗戶探出身子,詢問詩人。

在下方的庭院里,的確可以看到詩人的白色身影。不過,他和平常不太一樣。

詩人抬頭望著米莉安,發出平靜的聲音。

想找你幫忙,所以就來了。

等等,等一下!絕對要待在那裡喔。

米莉安勉強壓抑住漸漸增強的不安,慌忙脫下睡衣。稍微猶豫了一下,馬上決定拿出收進床下柜子的黑衣。

便於行動的習慣穿著,像是綁住焦急的心一般包覆著身體,米莉安同樣從床底下拿出之前藏起來的武器。她感受著武器的重量,如同感到體內湧出了力量。確認了手環之後,米莉安將睡衣捲起來塞進棉被底下,這樣從外面看來,就像是有人睡在床上一樣。如此一來,就算老夫婦來看她,也能瞞過一段時間。

米莉安毫不恐懼的抓住窗框,鑽出狹窄的窗口。

她輕巧的鑽過窗戶,兩手抓著窗框掛在窗外,米莉安朝腳下看了一眼。她的房間在二樓,從窗外可以看到不遠處一樓玄關的屋檐。

米莉安放開手,發出輕響落在石砌的屋檐上。

打算沿著屋檐的柱子降到地面途中,她發現在底下的詩人猶如要接住她似的張開雙手,雖然自己爬下去比較快,不過米莉安還是在中段就停了下來,輕輕跳到詩人手中。

詩人傾著頭想了一下,抱住了手中的米莉安。

米莉安心中突然湧出莫名的感情,她用力的抱住詩人。手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因為她終於理解到體內有著無法填滿的部分。

好寂寞。在今天以前,真的好寂寞。

米莉安打算這麼開口,卻倒吸了一口氣。

詩人身上除了平常一直都有的香草氣息之外,還帶著濃厚的血腥味。

米莉安放鬆仍帶著些許顫抖的手,仔細看著詩人的臉。接著受到強烈的衝擊,呻吟著說:

空空,你的眼睛,怎麼了

詩人淡淡笑著沒有馬上回答,他的眼睛失去了平常黃金般的琥珀色,呈現帶著渾濁的灰色。灰色的瞳孔中沒有任何生氣,讓生命氣息本來就很稀薄的詩人看起來更像個死人。再加上他額頭上淺淺的刀傷,讓臉上四處都沾著血污。詩人垂下眼,安穩的說:

我做了些不好的事,失明應該是這件事的懲罰。

看不到嗎?完全?

米莉安顫抖著聲音詢問,詩人靜靜的點頭。

嗯。

治不好嗎?

米莉安帶著微微的希望再次詢問,不過她的聲音卻顫抖得更嚴重。好恐怖,如果他的眼睛永遠都看不到怎麼辦?如果那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回不來怎麼辦?

詩人仍抱著米莉安顫抖的身體淡淡回答:

我也不是很清楚。看不見東西對日常生活不會造成什麼妨礙,但是看不到世界的流動比較讓人困擾,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詩人的求救讓米莉安的胸口緊緊揪了一下。現在的他的確沒有絲毫力量,米莉安有這樣的感覺。米莉安帶著快哭出來似的表情盯著詩人,低頭看向他全身。詩人的白衣上到處都沾著血跡。

空,衣服沾著血,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被一群應該是魔導師的人襲擊,卡那齊被帶走了。我不知道是為了幫他還是在保護自己的時候,對敵人萌生了殺意。想要出手殺人時就失去視力了。這應該是神罰吧?

詩人回答的口氣非常機械、非常不自然。聽著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說著,米莉安因為更深的絕望而感到眼前一黑。少女顫動著唇,斷斷續續的問:

神罰怎麼會卡那齊,還活著嗎?

不知道,他被抓的時候還活著米莉安,我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看著詩人闔上的眼眸,米莉安拚命忍住淚水,各式各樣的情感在米莉安心中激蕩著,她勉強壓下快爆發的情緒低聲問:

為什麼會來問我

聽了米莉安的問題,詩人露出柔和的笑容。

嗯最近有許多事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偶爾會這樣,和特定的人物長期相處後,該怎麼說才好不應該存在的心好象開始痛了起來。這種時候,會有許多事情變得連自己都不明白。

唔!

心中的疼痛變得更強烈,米莉安緊閉雙眼。她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流出了淚水。

該怎麼辦?她想著。

怎麼辦?我喜歡眼前的人。

他無自覺的悲傷、無自覺的痛苦,都讓自己害怕的要死。不過比這更強烈的感受卻是高興。

明明在這種時候,卻感到很高興。

詩人開口找人求救,還有求救的對象是自己這件事,都讓米莉安感到非常高興。

(我,真骯髒。)

為了這種事情而高興的自己既醜陋又痛苦,感覺心都變得污穢起來。呼吸很困難,得趕快放開手才行。要是再這樣一直抱著這個人,自己一定會變得無法放開,非得現在馬上就放開手才行,米莉安深呼吸著。

正確的呼吸能理清一切,教主這樣說過。雖然這份心情光靠呼吸不可能理清,不過,總之能讓自己流著淚張開雙眼。米莉安用淚濕的視線看著詩人,斷斷續續的說:

空,會感到痛是你現在擁有的心,還是過去擁有的心?是哪一邊呢?沒有的東西,不會感到痛。如果會痛就是說空也有心。

米莉安的努力解釋似乎有了效果,詩人淡淡的笑著說:

米莉安,你知道的事情真多。那你能看到世界的流向嗎?能看到我現在該怎麼行動才好?

詩人的說法讓米莉安心痛的捂住胸口,米莉安忍著痛繼續說:

你得自己決定,你得自己去期望。

我什麼期待都沒有。

詩人如此平淡的回答,米莉安咬牙撐住。心痛,幾乎要發出悲鳴的疼痛。

但是,因為就算髮出悲鳴也不會有人來救,所以只能面對。依舊找不到停下淚水的方法的米莉安,將自己的額頭抵著詩人的額頭。

那我來期望。空,我幫你希望能救出卡那齊。

少女的淚落在詩人的白皙肌膚上,向下滑落。詩人很不可思議似的說:

真複雜,這是你的願望嗎?

對,我果然不想看到空和卡那齊不在,不希望沒有你們兩人的地方是故鄉。我想和你們在一起如果,你們不討厭的話。但是就算這樣,我也不想看到你們不幸福,要是被奪走就奪回來,我要這樣使用我的力量!

米莉安如此說完後,用手背擦去淚水。

雖然心中痛到無法忍受,卻也非常安心。米莉安終於了解,也接受了。

不會被殺也不去殺人並不算幸福。不會飢餓的平靜生活也不是幸福。自己的手是為了戰鬥而存在的,應該交給艾爾島魯其亞的手扔在身上,就是因為不繼續戰鬥不行米莉安如此希望。

比起溫柔的不知名故鄉,比起正直和藹的人們,自己更想要他們。

在期望的時候給予期望話語的人,在落下時能夠全心抱住自己的人。

想要的東西全都得靠戰鬥獲得。

這真是自私的想法。米莉安這麼認為。自己的希望,真是自私。不過,這是自己的真心,沒辦法反抗。

戰吧!

一旦下定決心,淚水也停止了。詩人渾濁的雙眼微微張開,沉靜的問:

米莉安,你本來連世界都可以拯救,卻要為這種小事使用力量嗎?

如果能夠拯救世界,那就連世界一起拯救!不過我不需要失去喜歡的人的世界!

你真是不可思議。

詩人淡淡笑著,米莉安盯著他再次深猴戲。確認著手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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