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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學期的考試結束後,我在當天傍晚坐上夜行列車離開了這個城市,並於次日清晨到達了京都。香澄來車站接我。她先考完試,提前一天回了家。「我來了。」我說。「真的來了啊!」她微笑著說。我們走進附近的咖啡店,吃了烤麵包片和雞蛋。有幾個準備上班的人也同樣在吃烤麵包,喝咖啡。賣花的老太太拖著雙輪拖車從窗外走過。
「在車上睡了嗎?」她問我坐火車的事情。
「剛躺在空的座位上,列車員就過來把我叫起來,說會妨礙別的旅客,可是並沒有別的旅客。」「那你很困吧?」「沒事。你帶我到處轉轉吧。」「想去哪兒?」京都古香古色,頗具流行風情。整個城市就像文化遺產的主題公園,到處都是名勝古迹。如果不是和她在一起,恐
怕會覺得自己是來修學旅行的。
「到處都是國寶、重要文化遺產的話,也沒有什麼好處啊。」
「別這麼說,不然警察會逮捕你的。」
「你家在哪兒?」
香澄告訴了我一個附近城市的名字。從她的口氣來看,好像不打算把我介紹給她的父母。我也並不特別想見他們。我希望這是一次古都的幽會,而不是父母允許的約會。
「你今天格外漂亮啊!」我漫不經心地四處張望,「我覺得你很配這個幽雅的城市。」
香澄瞥了我一眼說:「你笑話我?」
「哪裡話!我只是說了我想說的。」
「是嘛,」她冷冷地說,「謝謝!」
「風嶋香澄,」我一本正經地說,「為了使這座充滿文化和歷史氣息的城市的魅力更加突出,我想你應該更加放蕩不羈一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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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鯉沼!」
「嗯?」
「你在大學光干那種事了嗎?」
我們逛了幾座歷史教科書中出現過的神社寺廟。中午時錯進了一家壽司店。這家店的大門是質樸的民家構造,但裡面卻像畫上的老鋪子一樣,白木櫃檯透著皇家文化的氣息。菜譜上沒寫價錢,真讓人有點害怕,因此難得的一頓飯讓人充滿了恐懼。幸好香澄說想吃黃瓜壽司,我也要了同樣的壽司。吃完後結賬,價格並不是特別貴。走出店門,沒有了恐懼,空肚子也有點飽了。
雖然肚子並沒有完全飽,但我說:「可以吻你嗎?」
「就在這兒?」
她這麼一說,我四周一瞧,發現我們在一座叫千手閻王堂的寺廟前面。「地點有些不合適。」「好像是有點。"等到皇宮或鴨川再接吻吧。我們沒有接吻,而是手拉著手。「喂,鯉沼,」這次是風嶋香澄說話了,「為什麼是我?"「什麼『為什麼』?」「你來見我的理由。女孩子到處都是,為什麼特意跑這麼遠來見我?」、
「你叫我來的呀。」
「這不是回答。」
「我真的要回答嗎?」
「老實說。不要忘了這兒是閻王殿前面。」
雖然是假裝開玩笑,但是空氣中飄浮著一種緊張的氣氛:回答不好,兩人的關係有可能就此結束。
「我服你了。」
我考慮了一會兒,那感覺就像被拖到閻王面前的罪人一樣。
「七月份在遊園會見到你的時候,你看起來非常寂寞。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我覺得你非常寂寞,非常孤獨,一種很沉重的孤獨,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親人。於是我就想,你的孤獨是為我準備的。"「很合適的解釋啊!」「還行吧。」雖然沒有笑容,但也不是挖苦的口氣。「你的孤獨呈一個小小的心形,和我的心之間的空隙正合適,簡直就像拼圖板一樣。我像一個詩人吧。"
她終於笑了。不知我給閻王的印象如何,但好像很中她的意。
一起吃完晚飯之後,我到街上找當晚住宿的旅館,香澄也跟著我。轉了不到一個小時,在車站附近找到一家合適的旅館。服務台很大,同一層有一個很大的休息室和一個咖啡廳,很多人走來走去。我在登記簿上胡亂寫了一個地址和姓名,開了一個單間。在此期間她一直在休息室等著我。
「去房間吧。」我順其自然地說。
香澄沒有拒絕。我們乘電梯去房間。二樓和三樓有西餐廳和日本料理店,沒有人覺得我們奇怪。
現在,我們的情況又和遊園會夜晚一樣:並排躺在窄小的床上,手握著手,僅此而已。這樣下去,肯定又會和上次一樣度過一個優柔寡斷的夜晚,迎來一個一事無成和自我憎惡的早晨。今晚應該有所超越。我想把我的心情告訴她。但是說什麼好呢?用京都方言說「我要」嗎?
「好嗎?」
這是困窘之際所採取的二進位。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我採用國民審查的原則,把這理解成表示信任的意思。我輕輕地給她脫了衣服。
「疼嗎?」
「嗯,有點疼。你呢?」
「前面就像被什麼咬住一樣。"
吃光乾糧的登山者空著肚子在山裡遊盪了好幾天,終於來到一間避難的小屋,裡面有發生緊急情況時吃的罐頭……但是怎麼找也找不到罐頭起子。由於太餓了,差點瘋掉。此時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下村朱美來,簡直就像上帝的啟示一樣,我把手伸向香澄的下身。她條件反射似的抓住我的手,明顯地傳遞了拒絕的意思。為了溶化這層意思,我用唇吻她的身體。從頭部吻到脖頸、胸部、腹部……香澄的表情有點奇怪。
「鯉沼,你有經驗?」我吻完之後她問我。
我猶豫了零點幾秒。
「沒有。」
「你說謊。」
閻王爺的面容從腦海中掠過,我沉默不語。
此時她說:「對不起。」
「你為什麼道歉?」
「我不該問這個問題,因為跟我沒關係。」
我檢測著她話語中的pH值,現在的氫離子指數是呈弱酸性嗎?我什麼也沒說,把她抱人懷裡,聽到了她平穩的呼吸聲。我把自己的呼吸頻率和她調成一致,於是兩人的氣息混在了一起,我感覺我們在毛毯下融為了一體。
過了一會兒,風嶋香澄又問我說:
「你喜歡做愛?」
「是閻王爺碰到這個問題了嗎?」
她笑著回答:「是的,當然是。」好兆頭!
「我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歡做愛,但我喜歡和你這樣。」
雖然是實話實說,但一說出口,竟然感覺像一個優等生的回答。
「喜歡那兒?」
「哪兒?」我一時語塞,考慮了一會兒說,「我們這樣抱著,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變成了風、光或色。細胞的各個角落都很輕鬆、透明,就像要變成散發香味的物體。而且……」
好像還言猶未盡,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再加上說話的時候又一次勃起,說一些風呀光呀什麼的又覺得不怎麼具有說服力。「就那個地方。」「哼……」「你呢?」「不告訴你。」我抱著她,胳膊稍稍使了一點勁。她叫了一聲「難受」。我鬆開手撫摸著她的頭髮問道:
「以後我叫你『香澄』行嗎?」
她微微一笑說:「可以呀。」
「香澄。」
「什麼?」
「我們結婚吧?」
「你說什麼呀?搗什麼亂!」
「我這可是真心的建議。」
「你總是提這樣的建議,向只睡過一兩次的女孩子?」
「你真無情啊!」
「對不起。」她說著吻了一下我的鼻尖,「不過,我想我可能和誰都不結婚。」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我覺得好像並不是她自己不知道理由,而是她不知道如
何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或者是她現在不想說出來。
「你不要那麼嚴肅。」她在毛毯下握住我的手說,「我喜歡你。」
她這麼一說,我並沒有覺得不舒服,但是由於她說得過於直率,我覺得她好像是在說「我喜歡這條鱸魚」。為了打消腦海中的疑問,我說:
「我也喜歡你,因此……」
她趕緊吻住我的嘴,不讓我再說下去了。
我想知道香澄身體的一切,無論是身體表面還是內部。就像伊能忠敬那樣想要丈量她身體的各個部位,而後製作一張完美的地圖。我要根據這張地圖在她身上旅行。這就是真正的愛嗎?這種慢悠悠的、令人焦急的感覺。肉體是令人著急的。我能不能更為直接地抓住她的靈魂?
每當我們輕輕互相擁抱